《济沧海》第138章


虞劲烽握着酒壶,默然无语。
他在云京待了没几天,郡城泉州那边送来消息,请他赶快回去,为着平京皇帝陛下又有信来。他恰好寻到了一批合意的匠人,就一并带回了泉州。他本打算先看靳端阳的信,结果发现书案上除了信笺,一侧竟然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字迹稍有些模糊不清,似乎为泪痕侵染:“烽哥,求你放我出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虞劲烽见状脸色阴沉,起身走到一侧,令门首处的颜潮笙进来,远远指着那纸条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颜潮笙扫一眼纸条,顿时了然:“前两天按惯例换看守,想必被钻了空子。属下这就去解决。”
他拈了那纸条正打算离去,虞劲烽忽道:“且慢,留着手能写字也是麻烦,你看着处理一下。”颜潮笙领命而去。
虞劲烽慢吞吞在案边坐下,适才被挑起的怒火竟半晌下不去,直憋得脸色发青。
阿暑被他关在地牢里已经一年了,是当时靳端阳硬塞给他的,虽然不能行走不能说话,却还是动不动就想起幺蛾子。至于为何不能说话,却是云鱼素的壮举。
话说阿暑跟着徐统领回转云京后,自然要凑去靳端阳的身边邀功请赏。他正谄媚讨巧之时,云鱼素将云京扫荡完毕,过来和靳端阳辞行,要立即赶回西北劲阳关去。靳端阳依依不舍地挽留着,云鱼素毫不客气地拒绝着,结果阿暑嫌他打断了自己和靳端阳的交流,插了一句话:“陛下,他既然是您的臣子,却为何对您如此不恭敬?”
云鱼素嗯哼一声,竖起了眉毛:“陛下,这是谁?”
靳端阳干笑两声,也就实话实说:“是伺候朕的人。”
云鱼素莫名惊诧:“男宠?臣和陛下说话,怎么一个男宠竟然敢插嘴?这是甚么规矩!来人,割了他的舌头,敲掉他的牙齿,免得他多嘴多舌。”
云鹰铁卫的统领上前直接捏住阿暑下颌,用匕首割了舌头,又顺手用匕首柄敲落满口牙齿,阿暑旋即含着满嘴的鲜血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靳陛下眼角抽了几下,也没顾上细看阿暑,只尾随着云鱼素:“云将军,你过年回京师不?朕给你准备了年礼,届时送到你将军府去。”
云鱼素大手一挥:“再说吧。”带着人呼啸而去。
没了舌头牙齿的阿暑有碍观瞻,靳陛下自然是坚决不能要了,于是连推带搡的强行塞给了虞劲烽。虞劲烽也不想要,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杀了他。只是此人毕竟跟他有些干系,且靳端阳很大方地搭上了两个县给他,他只得勉为其难把阿暑弄回来丢入地牢中,从此再没见过,也拒绝听到他任何消息。
他深吸两口气,终于心平气和了些,于是开始看靳端阳的信,不出意料地,靳端阳在信中再一次催促他尽快开通白鹭岛商道。
有关白鹭岛的商道其实一直是通的,虽然沉樱岛封了岛,但风承竺和卫霜桥等人带着东海明翔军在其余这些岛屿间倒是常来常往,虞劲烽也分了一些兵力到东海沿岸各处去,因此东海明翔军偶尔还会和云京明翔军在海上狭路相逢,双方都颇有默契地互相让开各走各的。
东海那边不过例行巡海,并未透露出要封航道的意思,但虞劲烽总想问问对方的意见再做决定,因此他封了泉州码头,将才成立不久的市舶司空置在那里。期间无数次派使者送信至沉樱岛征询此事,逢年过节的又送整船的节礼过去,但不管人或物皆被原物退回,且没有半点说法。
如此一拖就是一年。
苍沛国素来重商,他拖得起,靳端阳拖不起,为着北斗海峡那边也是没说法,因此只能指望泉州这边,信笺一封封雪片般飞过来,虞劲烽回信大致都是:“我做不了主。”
“我无能为力。”
“我不敢轻举妄动。”
他说他出身草莽粗通文墨,因此回信都比较粗糙简陋。靳端阳气得把龙案上的镇纸都摔了:“你他娘的有什么用?!早就知道你跟朕离心离德!走,去把侍寝侯弄来侍寝,让朕出出火!”
于是侍寝侯就在靳陛下的寝殿中惨叫了半夜,如怨妇夜啼令人不寒而栗,众人闻听,不免暗地里夸赞靳陛下胆大心细有手段,颇具帝王魄力。
虞劲烽这边跟靳端阳推诿扯皮,那边并不想轻易放弃,见往东海遣使者送礼物无果,索性又放了一批自己豢养的小鹰过去,为着这些鹰从前曾经在沉樱岛养过,如路途中不出意外,那边的易镡应该能接得到消息。
小鹰放出后,他抽空就去东海边极目天涯遥首企盼,但小鹰竟如泥牛入海般不知所踪,没有一只能飞回来。虞劲烽不禁暗叹:“我真的就只问问航道之事,怎么就没人理我呢?”
其实沉樱岛的易镡接住了小鹰,只是没机会看鹰爪上绑缚的信筒,为着左簌簌只要见有鹰飞来,立即命人抓来杀了埋掉,信笺顺手烧掉。后来听说鹰肉可入药,能治头目眩晕,便放血拔毛送到药房里焙干待用。
易镡弱弱地抗争两句,左簌簌恰好在查医书,又和易镡道:“原来鹰肉还能壮阳,夫君你要试试吗?”
易镡颤抖着蹲了门外去:“我就不试了,我觉得没必要。”
第107章 第一〇七章
如此又过半载,靳端阳许是想银子想疯了,虞劲烽几乎每个月都被他催逼此事。且皇帝陛下还送来朝中文官两个,说是来辅佐他治理封地,虞劲烽这半年间已经费了些力气请几名江南大儒过来指点辅助自己,用不着这许多各怀心思之人。且那两名官员仗着是天子使臣,未免有些鼻孔朝天指手画脚的,十分惹人厌恶。
于是由沈追鱼出面,请了两人去酒楼吃饭,一群闹哄哄的武官作陪。结果酒后大家玩笑起来没个轻重,两名文官被剥了外袍裤子推出雅座,令酒楼上下客人大开眼界,还夹杂着歌女们掩面惊呼嘻嘻窃笑之声。
那两人又羞又气的险些咬舌自尽,在江南着实呆不下去,只得逃回平京且一路哭诉到靳端阳面前。靳端阳恼怒之余,下诏申饬虞劲烽,虞劲烽立时上书请罪,说弟兄们都是粗人不懂礼数,正在自己的悉心教导下一步步好转,还请陛下多体谅些。又送去两份厚礼给那两位官员赔礼道歉,方才抹平此事。
只是从此以后朝中官员再没人敢来泉州任职,把靳端阳郁闷的哼哼唧唧的,索性捋起袖子将龙案一拍:“走,找侍寝侯侍寝去!”
但白鹭岛之事这般拖延下去必定也不行,因着不但靳端阳缺银子,虞劲烽也缺银子。他思前想后,驾船赶去白鹭岛航道附近,问清东海明翔军的巡海路线后,与如今的副统军之一卫霜桥来了一场偶遇。
卫霜桥从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对不请自来的虞劲烽也是公事公办的很客气。虞劲烽对沉樱岛如今现状并不多问一字,只询问白鹭岛航道之事,言道若是开通白鹭岛航道,各路商船必定要从东海明翔军的地盘上过,这就牵涉赋税收缴分配之事,还请沉樱岛那边定夺。
卫霜桥应下此事:“我可以替你去询问一下,两个月后你派人来这里听信儿。不管成不成都会给你一个回话。”
虞劲烽道:“如此多谢。”
两个月后虞劲烽再赴白鹭岛,卫霜桥果然如约而来且带了回信,是四份薄薄的文书及几只楠木箱子,卫霜桥道:“这是明覆珠姑娘经过核算后拟定的文书,你仔细看看,如无异议便签字打印鉴。如有异议可反馈给我,我再替你传达。那箱子里是你的明锋营投入明家南海商队中的最后一批红利,覆珠姑娘交代一定给您,以后就两清了。”
虞劲烽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将文书当着卫霜桥的面细看一遍。明覆珠账目算得非常仔细,东海明翔军按照从前的规矩在东海替各路商船护航及按照货物多寡收取关税,余者暂不涉及。
这份文书中虽然将关税定的颇高,但也在合理范围内且十分简单明了干脆大方。他边看边默默思忖,想起前阵子闻听自从沉樱岛封岛后,明家商船的海运也跟着停了,如今已将近两载未有半分举动,他猜测应是货源缺失之故。
沉樱岛上有什么虞劲烽很清楚,天弥族人留下了大批的珠宝金银等物,后来因着明翔军险些断粮之事又购进大批的粮食,但粮食不能轻易出售,而南海不缺珠宝。从前中原往南海运送的主要货物为锦缎丝绸和瓷器,返航运回来的是各色宝石和香料。锦缎瓷器这两种特产出于云京周边、蜀中及江南几处郡县,从前明家商队都是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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