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的欧石楠》第187章


茉莉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侧面,控制不住地去看眼前之人的神情。
夕阳在海面上燃烧,这样的美景有种热烈至澎湃的震撼。但公爵的神情依然是安静的平和的,并不曾为大自然的奇妙壮观流露出一点喜悦。
“我知道,”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波动,“我有后手。”
茉莉想了想,还是没有发问。她直觉得自己不能知道太多,所以强忍住好奇心。她看着银月公爵俊美仿若神祇般的颜容,忽然想起了洛桑尼克那一片巨大的玫瑰园圃。其实他本人就是这世上珍贵无匹的黑宝石,连最娇妍的玫瑰都无法匹敌他一丝一毫的风采。
……他可真美。
*
凯里的电话终于打通的时候,暗夜女神号已经快抵达洛杉矶的港口。
他讲完自己的猜测与疑惑,以此来询问希瑞尔之时,希瑞尔本人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说话。凯里也沉默,好一会儿电话中只有安静得几乎不闻的呼吸声,然后他慢慢对自己曾发誓效忠一生的主人道:“您很痛苦。”
他带着一种信徒般的虔诚:“我知道您很痛苦。”
希瑞尔靠着放电话的高脚几,偏头看客厅猩红厚重的窗帘垂下的流苏,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纹路吸引了他一般,专注了许久。他听到线路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像是有什么在翻江倒海,但又被习惯性压抑着,无法表现出来。真是可怕。
“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希瑞尔说道。
以爱为名的伤害,并不能掩盖伤害的本质。
尤利西斯有他自己的人生,无论他如何过他的人生——是作为一个组织首领在灰道风生水起,还是作为一个复仇者一个悲剧英雄在进行一项注定徒劳无功的事业——无论他最后会到怎样的结局,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希瑞尔并无权利干涉。
可是怎么能无动于衷?就因为这个,他们争吵过也冷战过——当然如之前的无数次矛盾一样,妥协的依然是尤利西斯。尤利西斯以为,希瑞尔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便会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冷眼旁观不一直是他所习惯做的吗?希瑞尔也表现得好像是不准备再逾距的模样。但事实是……固执己见,并且为此不惜狠狠捅了他一刀。
凯里一直没说话,他明白或许这个时候的希瑞尔只是需要个倾听的对话。
“我大概很久以前一直都在怀疑,只是不愿意惹他不快。尤利不曾追究我的目的,我也不去探寻他的来历,我以为大概这样相处才是最好的,只不过……”希瑞尔慢慢道,“我太低估尤利对我的影响,以至于——我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来。”
他又沉默了片刻:“当时英格兰暗营开幕,查理德见到尤利西斯就觉得眼熟。不是说曾见过,只是觉得与曾经所见某个叫人印象深刻的容颜有一种异样的感应。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将它忽略,当做从未听过这段话。可我在那之后亲自去了摩纳哥,问苏珊娜王妃要了那本相册,然后见到查理德曾说的,那个……跟尤利西斯有着相似眼睛的女人。”
“毫无疑问,那样的瞳色是一种家族遗传。”希瑞尔深深吸了口气,“而那位夫人……是巴斯克人的公主。”
“欧罗巴最古老的民族,传统且孤立的地域。两个世纪的独立之战,烙印在巴斯克人灵魂中的不屈与斗争。”连苦笑都难笑起来吧,“凯里,你知道的,那一个混乱地带,法、西边界,毒品,枪支,走私,极端团结的民族……以及,巴斯克内部以非法手段试图取得独立的好战主义者‘自由意志’……”
因为是非法手段,凌驾于法律与纪律之上,为达目的不在乎牺牲,于是显得过分激烈与残暴。这样明显的暴徒行径,渐渐就失了原本渴望独立与争取和平的意义,再加上它大肆吸收那些臭名昭著的犯罪分子强大自身,成为国际公认的独立主义恐怖组织。
“尤利西斯的长相不是典型巴斯克人的长相,他的血统并不纯。我试图去找他父系方面的血缘,以确定他的身份……我当时有怀疑,但并不敢相信。直到,麦德林,尤利西斯的方寸大乱,以及安娜在临死前对我透露的事物。”那个人透过安娜之口,冷酷而嘲讽地对他说出,他如此信任之人的真实身份。
朋友之间当然对彼此坦诚,但是总有事物是不能说的。比如,尤利所承载的,比如,自己所背负的。说实话,希瑞尔并不介意他的来历,至少他知道,尤利是一个温暖宽容有同情心并且心胸宽广的人,“自由意志”所犯下的罪孽,不该压在他身上。可麦德林市心的恐怖袭击叫他震惊了,他从而明白,这枷锁迟早会毁了尤利西斯。
希瑞尔是多么自负的人啊。这世上他所在乎的事物也就这么多了。失去任何一样对他来说都难以忍受。而他又很明确,尤利西斯的固执压根不下于他。于是……大概也只剩下仗着别人的容忍来伤害别人这条路径了?
凯里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希瑞尔的语气有这么浓的无望,然后听到另一端传来的一句话:“你不知道,公主的情人是西王——前任西班牙的国王陛下。”
希瑞尔的语速慢得几乎一字一顿:“前西王在位时最广为流传的一项政绩,便是抓住并且审判了自由意志的首领……而那就是公主的父亲,尤利西斯的外祖父。”
尤利西斯血脉的另一半来自于西班牙王室,他作为私生子在利比里亚半岛成长,直到他的外祖父为他父亲所杀,他的母亲在郁郁寡欢之中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从此以后,他就作为尤利西斯而活,就像他为自己所取的名字一般——复仇者。
希瑞尔的手几乎抓不住电话筒,他靠在那儿,注视着幔布上细腻精致的纹路,好半天发出一声笑,充满了自弃:“我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不应该去干预他的人生。这么做只会叫他怨恨我,厌弃我,远离我。可是我忍不住……凯里,我忍不住。”
凯里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忍不住用手抹眼角,然后惊讶地发现指间是湿润的。多么强烈的悲伤——他的主人从来都没法表现这些情感,但是旁人却能清晰感知到。
“所以我布局叫蔷薇入场,我设计那位与尤利西斯站到一个博弈的舞台。”希瑞尔慢慢道,“我想毁了自由意志……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完全不去想尤利西斯会有的反应。也不担忧一切做不到我的预期。”
——“他巴不得我与尤利西斯反目成仇。”
理智与情感之间的选择,为难处就在于两难。本来理智该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情感才是担忧尤利西斯的未来,可事实上,理智告诉希瑞尔他所作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情感却在拉扯他的心脏告诉他,他或许要失去一位挚友了。
尤利西斯爱他,因为他是他唯一的朋友。那样痛苦的人生,希瑞尔的出现,是多么难得的光明啊。所以他总会原谅他的,再绝望再疲惫,他也会原谅他的。可是原谅之后呢?真的能抛却所有的芥蒂吗?希瑞尔在他胸膛上狠狠捅了一刀,毁了他为复仇所作的一切努力——他在毁于一旦的心血面前,真的还能做回最初的从容吗?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可以容忍他所有的放肆。可这原来就不是爱。
凯里轻轻道:“接下去……您、打算,怎么做?”
蔷薇向三大组织开战,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主意。首先,既然被国际定义为恐怖组织,其成员确实满手血腥死有余辜,但不可否认成员中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被牵累的无辜者。其次,地域范围太大,因为牵扯到宗教力量,有些组织成员,甚至被当地人奉上神坛,当地人会不计一切代价藏匿他们,如何准确击毙对方但不伤害平民是一件很为难的事。再者,蔷薇的行动不可能不引起白道的警惕,很多当地政府宁肯放任毒瘤存在,都不允许外来势力干涉本国统治。最末,蔷薇肯定会有极大的损失。无论是成员,还是金钱,无论是人脉,还是线路,定然会损失重大。
凯里对此十分疑虑,问道:“蔷薇……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在南欧与西亚的利益都会损失惨重。蔷薇之主,真的……舍得?”
“你以为,他当真只是在乖乖做他的棋子?”希瑞尔淡淡道,“纯粹的猎手纵使丢下武器进入猎场,也不会有人将它视为猎物。我是布了局,但那位连将计就计都懒——他只是顺便入局,顺带继续棋局而已。”
在凯里的越发浓重的疑惑中,听筒对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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