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第205章


董晗点点头,道:“微……皇后,还有微臣,都会一直陪着陛下,请您莫要过度忧心。”
惠帝想到皇后,无奈地笑了笑,道:“若无穆淑,我就没有今天。可皇后脾气狠戾,不循常理。思来想去,我真正能信任的只有你。”
“谢陛下赏识。”董晗双目濡湿,别过脸,不愿让惠帝看见,“冯司空虽说向来不偏不倚,但总归从前是不看好陛下的。臣觉得,孟殊时忠君爱国,往后可以重用。”
惠帝想到孟殊时,总忍不住想他同赵灵“在一起”的模样,不禁脸颊泛红,道:“他们真的在一起?”
暮色霭霭,大风又吹起雪花。
点点冰晶纷扬浮空,一面雪白,一面映着晚霞的紫红。冰晶的边缘白而透亮,闪着夕阳的红光,仿佛能反映出世间万象。
董晗看着惠帝,笑而不答,把一只用绿竹叶折成的蚂蚱递给他。
“阿晗……咳、咳!”惠帝同董晗说过话,忧心一扫而空,乐而忘形,张嘴就灌了口冷风,发出一连串咳嗽。
董晗劝道:“陛下回去吧?”
惠帝望了眼已经结冰的湖面,牵着董晗的手,往大殿里走,“有时候,朕会异想天开:天下哪儿那么容易被别人夺去?自古敢篡逆的人,没有几个能得善终。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年曹家只剩孤儿寡母,梁……”
“陛下!”董晗一声,他知道惠帝想说什么——昔年曹氏幼帝孤弱,梁周趁机逼宫,如今周朝惠帝羸弱,身边虎狼环伺,仿佛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然而,皇帝是不能说这些的。
董晗岔开惠帝的话头,道:“陛下请莫要泄气,天道在梁不在曹。”
“我失言了。算,不提也罢。”惠帝自嘲般笑了笑,“我早就说过,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
董晗:“今日在朝堂上,陛下做得很好。经过谢瑛的事,您老练了许多。”
惠帝摇头,道:“今日审问赵王,我其实并未考虑这许多,只是觉得他做错了事。”
董晗:“陛下觉得,赵王有何过错?”
惠帝想了想,道:“我记性不好,从小就是学过就忘,唯独记得念书的第一天,袁师傅教我写了一个‘正’字。”
董晗提醒惠帝,不可自称“我”,而后说到:“臣记得。袁师傅说:正,守一以止;方直不屈,谓之正。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君子持身正道,刚正不阿。”
惠帝叹道:“宁可正之不足,决不斜之有余。你还记得呢!朕觉得赵王行事不正,则当受罚,以儆效尤,如此方不至于失尽人心。反正,朕已经这样丢人现眼,不如任性一回,把案子办了,不枉做一回手握天道的皇帝。大家不都说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董晗:“陛下登基前夜也说过这话。臣都记得。”
惠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若朕不是天子,你还会记得?”
董晗不假思索道:“臣遇见陛下的时候,陛下还在哭鼻子呢。”
梁衷大笑,道:“阿晗喜欢朕,所以,纵使朕做了错事,你也不会指出来。”
董晗摇头轻笑,道:“您是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臣总是会陪着您的。”
惠帝:“走吧,还有两个疑问,等着朕回去确认。但想必皇后已经帮朕找到了答案。”
世人都说惠帝愚痴,事实当真如此?董晗从不这样认为。惠帝,只是不适合做杀伐决断的天子罢了。

夜色笼罩洛阳城,大理寺中一片死寂。
廷尉吊死公堂,他手下的官员们看不清形势,惶惶然不可终日,什么案子都不敢再接,个个在家称病谢客,强行暂停了一切事务。
府衙森严,至夜更显寂寂,黑暗中唯一的声响,便是巡逻官兵所发出的整齐脚步声。循着这脚步声,穿过公堂、绕开后院,通过一条竹林掩映下的青石小路,便能见到守卫最为森严的大牢。
大理寺牢房特殊,共有两院,东院关押待审的犯人,因时人喜好吃寒食散,洛阳街头常有浪荡子因吃多药粉而冲动犯事,罪责不大不小,皆被塞在东院反躬自省。走过东院,再穿过狱卒的卫所,便能进入关押重犯的西院。
西院中犯人不多,灯火昏昏,只有丙字牢前燃着篝火,火上架着两口大锅,羊汤冒着滚滚白烟,鲜美的气味令人垂涎三尺。
此刻,岑非鱼坐在丙字大牢前的走道上,牢狱逼仄,走道十分狭窄,他身材健壮、手长脚长,如此勉强坐着,直觉浑身不自在,时不时伸脖子、晃脑袋,更越过围栏,把长腿伸到丙字牢中,活像个被强行塞进笼子的大老虎。
他手里捧盛满羊汤的海碗,嘴里啃着羊腿,却一脑门的官司气,念叨着:“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生津润肺,素有‘小人参’的美誉。你不要挑食,只晓得闷头扒饭可怎么行?总是这副狼吞虎咽的吃相,若让那姓孟的看到,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呢。”
“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白马夹起一根人参,杵到岑非鱼鼻子底下,“你家萝卜长得跟人参一模一样?”
“啊——”岑非鱼张大嘴,顺势在白马夹来的人参上咬了一口,咀嚼两下,露出一副惬意神情,“这萝卜好像是有些人参味儿?许是苻鸾眼睛不好,让他买萝卜,错买成了人参。人参有什么不好的?不仅滋补,而且很对你的病症。”
瞧这打蛇随棍上的无赖相,倒像是白马在上赶着喂他似的。
白马欲哭无泪,不愿让岑非鱼再占便宜,把手收回,啃萝卜似的将剩下的人参吃了,气鼓鼓道:“我有什么病症?你才有病呢。”
“那天你夜里做梦,说匈奴人来了,让你姐姐快跑。”岑非鱼摸了摸白马的额头,帮他把汗擦掉,“梦寐惊魇,恐怖不宁,是心气不定、五脏不足而致。你的病尤甚,还伴有别的症状。”
白马一听便知,岑非鱼又在说胡话了。
从前,岑非鱼非说白马长得太单薄,变着法子让他进补,但经邢一善治疗,如今白马的体格已远比常人硬朗,觉得每顿饭吃饱就行,不必再浪费银钱。而且,补品吃多了,人便血气奔涌,更容易生出冲动。
白马越想,越觉得岑非鱼目的不纯,怒道:“在路上的时候,你成日让苻鸾送好东西给我吃,安得是什么心,我难道不清楚?不与你计较罢了。日日吃人参、鹿茸,吃羊肉、喝羊汤,不要花你的钱?而且,还吃得我、我……”他面色微红,埋头继续吃饭,“反正我不要再吃了,要吃你自己吃!”
“你看看你!喜怒无时,朝差暮剧。”岑非鱼没脸没皮,阴暗龌龊的心思被人识破,不臊反笑,伸出手指勾勾白马的下巴,“二爷这锅汤,专用来治你的病。人参补心气,菖蒲开心窍,茯苓、远志更是补肾气的好东西。一锅下去,保管你五志归常、心神安定,飘飘欲仙了。”
白马看岑非鱼那嘚瑟劲儿,本想生气,却憋不住笑,一巴掌把他伸进围栏的手拍开,道:“牢里阴暗,看你胖成这样,在此待着必定不舒服。吃饱了就回去,别腻腻歪歪的,我难道就不想你么?过两日就出去了。”
白马目前仍是戴罪身,毕竟身在洛京,明里暗里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在赵王被定罪前,他须老老实实地坐牢,不能太过放肆,反引他人猜疑。
岑非鱼却不管这许多。先前在入京路上,他就一直跟在楚王的车队后面。如今白马坐牢了,他仍旧大咧咧地出入牢房,派苻鸾在丙字牢中铺满皮毛垫子,又天天搜罗京中美食送来。
原本,大理寺这样庄严的地方,是不容别人自由来去的。可岑非鱼天不怕地不怕,若有哪个不长眼的人胆敢挡他去路,他便将“丹书铁券”取出,对着日光一晃,仅仅是光芒便能闪瞎别人的眼。几日下来,官兵们不一定叫得出他的名,但只要见到他,不待他开口便会让开道来,道一句“您有丹书铁券,您先请!”
白马亦是无可奈何。他管不住岑非鱼,只能牢牢守住牢门,说什么都不让这人走进牢房,嘴上说是怕他图谋不轨,其实只是怕他沾上自己的晦气。
两人日日隔着一道围栏一同吃饭,也不嫌麻烦。幸亏白马乐善好施,常常把吃不完的东西分给左右“邻居”,如此,岑非鱼才没有被他们的白眼给淹死。
岑非鱼语气暧昧,笑道:“赵大侠也想我?是哪一种想,怎样的想?”
白马正欲怒斥岑非鱼不要脸,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哗,见狱卒出外查看而久久未归,不由心下一紧。然而,他低头看了一眼,见碗里还剩大半碗白米饭,心中实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