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第214章



“知道了。”周望舒笑着推开岑非鱼,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小卷,递给白马,“我是个不称职的师父,没交给檀青多少本领。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我尚不明白情为何物。你教我的方法,我也用了,但……还是不行。若你遇到他,将此物替我转交于他。”
“那好吧,我不是很懂,但只要是你自己的决定,我都会支持。”白马骑在马上,向周望舒挥手作别,目送他,看着那一人、一剑、一马,漫步于苍茫天地间。
直至周望舒消失在天边,白马才调转马头,朝洛阳城中走去。
岑非鱼追了上来,催促他:“快把东西拿来看看,你猜小云写了什么?不对,你什么时候又去私下宽慰他了?你真是的,人不大点儿,管得倒挺宽。”他说着,毫不客气地凑上前去,对着白马的衣服一阵嗅,“你衣服上有他娘的梅花香!”
“你个棒槌!”白马将腰间挂着的银薰球摘下,当作暗器投向岑非鱼,兀自催马奔行,只想快快同这疯子拉开距离。
两个人相互追逐打闹,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城外的周瑾旧宅前。
山中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
白马知道,若有人想暗杀自己,绝不会这样明目张胆,便勒马驻步,与岑非鱼停在一棵青松下等候。
岑非鱼等得无聊,催促白马快看看周望舒写了什么。
白马不胜其烦,终于将羊皮小卷展开,念道:“七日,檀青赠我一支红梅,定是做晚课时偷跑出去,明日要让他加练。八日,无事。九日,战胜两人,檀青称道,何故?对手同我实力悬殊,我取胜不须大惊小怪……唉,我让他记下每日开心的事,他怎么一件都没有?”
岑非鱼同白马大眼瞪小眼,无奈道:“他连自己开不开心都不知道,是该多出去走走。”
不过多时,檀青同王霄汉出现在林间小道上。檀青胖了些,眼神明亮、充满笑意,看得出,王霄汉对他很是照顾。
檀青是来同白马告别的。
白马连忙把周望舒的羊皮卷收起来,问:“你不是早就走了么?如此磨磨蹭蹭,难不成,还想继续跟着你侯爷哥哥混饭吃?”
“你的事没个结果,我他娘的能放心走人?眼看着你现在越来越好,我本不欲打扰,想着过几日就启程离开。”檀青佯装发怒,一拳敲在白马肩头,“方才正好在城门口遇见你们,我就想,还是上来再来告个别吧。谁知道你俩竟跑得这样快?那么猴急,定又想着要跑进深山老林里做些龌龊事!”
白马心中很是感动,但面上并不表露,笑道:“你哪是等我?你肯定是尾随我三叔出的城,想要同他告别,但遇上我两个,你就不好意思了。我三叔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檀青撇撇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行了,看你活蹦乱跳,还混成了侯爷,往后想必不会再受人欺负。哥哥放心了,这就回太原去。”
白马拉住檀青,问:“再然后呢?”
“然后?我会回鲜卑,彻查我父母的死因。”檀青沉默片刻,想了想,才说,“白马,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我知道,自己有责任在身,绝不能继续逃避。先前咱们都说过了,现下便不再提。”
白马松开手,道:“等我和非鱼安顿好,一定去鲜卑找你。”
“真的走了,照顾好自己。”檀青笑着点头,翻身上马,反身挥手,“二爷,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岑非鱼笑嘻嘻地挥手,小声问白马:“怎不把东西给他?”
白马无奈,道:“方才他都看到了,可他没问我要,就是不敢看。复仇之路,何其艰难?我不给他看,是想让他留着点念想。喜欢一个人是好事,能让他在复仇路上,不轻易失了本心。”
岑非鱼点点头,把白马牵下马来,凑到他面前,挤眉弄眼地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白马揣着明白装糊涂,脸颊微微发烫,反问:“我叫你什么?”
岑非鱼将脸贴得更近,低声哄道:“我没听清,你再叫一遍。”
“老流氓!”白马一脚踩在岑非鱼脚掌上,迈步向前跑去,“老流氓,大混蛋,三十岁的在室男!”
“臭小子,别让爷逮着你!”岑非鱼将两匹马儿放开,任它们自由奔跑,赶忙跑上去,牵起白马的手,拉着他走入周瑾的旧宅。
两人穿过皑皑白雪,抖落岁月的尘埃,走出旧日阴霾,登上了后山顶峰,并肩俯瞰洛阳伽蓝。
“乖马儿,你叫我什么?”
“非鱼。”
夕阳如血,大雪中的万里江山,光彩耀目,分外好看。
终卷 越南山
第99章 开府
泰熙四年四月,洛阳城中的血腥味终于散去。
十五日,白马同岑非鱼结伴而行,动身前往封地。
两人的封地一在清河、一在鄄城,两地俱属青州,都是黄河边历史悠久的重镇。清河在北,鄄城在南,相隔仅三百余里,骑快马可朝发夕至。
如此分封,当是惠帝感念二人相互扶持的深情。
曹魏当政时,曹跃渊曾为济北王,青州北面齐国故地俱是他的领地。至梁氏篡曹,曹跃渊被贬为鄄城公,封地便缩小至鄄城一处,但他在故地上的影响力却丝毫不减。
岑非鱼下少室山后,借着父亲的根基,在鄄城开设牧场,收留了三百余名幸免于难的白马军旧部,得四方助力,生意做得很大。他本就是鄄城一霸,如今可名正言顺地接收此地,当个名副其实的“地头蛇”,需要处理的事务只多不少。
岑非鱼不舍同白马分开,但知道彼此不得不先在封地立足,便与白马约好,二人暂时分离两月,待到在封地站稳脚跟,就在牧场里找个地方搭帐篷住,像草原上的寻常羯人般,日日放牧、打猎,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然而,当两人沿黄河而下,抵达鄄城时,岑非鱼却突然变卦,死缠烂打地要白马留下来。
岑非鱼面上一副正经神色,道:“清河县令崔则没甚本事,但很有名望,只因他是清河崔氏的人。此人治县二十余年,定会倚仗家族势力,纠结府衙里那一班崔家人,对你横眉冷眼。”又添油加醋地说,“寻常封侯、封爵的人,大都本就有些势力,带着自己的班子前往封地,方不至于让当地人欺负。马儿,你除了我,还有什么倚靠?听我的,先在鄄城住上几日,让我派人先去打前站,将崔家人修理一番。”
白马怎会不知岑非鱼的心思?可他从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当即摇头拒绝,道:“我就是自己的倚靠,不必靠你。你是真不信,我连一个小小的清河县都应付不了?”
“那你先陪我回家看看!”岑非鱼脑子一转,使起迂回之法,“我那牧场地大人多,几年没回去过,万一有人欺负我,你就是我的倚靠,你得帮我出头。”继而生拉硬拽地将白马硬拖下船。
白马无奈,同岑非鱼一道下了船入城,只不愿渡河而南,怕他行那上屋抽梯的计策,说不得会头脑发热,真把浮桥砍断。
白马看着岑非鱼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然而满腹心思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心中既感动又不舍,心道:“我何曾愿与你分开?可人生之路漫漫,若我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在世间立足,就永远无法真正地同你并肩而立。更莫说,为你遮风挡雨。”
岑非鱼的牧场在鄄城北面,占尽地利。
北边是林草丰茂的泰沂山脉,他强占了山麓地带,专用来放牧马匹。南边是浩浩泱泱的黄河,他将牧场的围栏一直拉伸到河滩边的密林遍布的沃野,在山林间畜养牛羊。
牧场占地七百余亩,有上等马匹千余,牛、羊共三千余头,原就有曹家的一层关系,更是当地的缴税大户,纵使岑非鱼本人的做派不那么霸道,地方官员们亦都会惧他三分。
今日,鄄城的大小官吏老早就等在码头边,恭迎这位终于有了正名的混世魔王。
但此番岑非鱼并未为难任何人。他竭尽全力地在白马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从容大度,半点不敢惹对方反感,客客气气地同一众官员们打过招呼,约了日子摆宴请客,便拖着白马跑回了牧场。
孟春万物生发,牧场中林柳茂盛,绿草如茵。
草场广漠无垠。远看葱白驳杂,微风拂过草海,方现出埋头吃草的肥羊;静听惊雷滚滚,远望灰烟四起,近看方知不是落雷,而是群马奔腾来去。
天色青碧、草色浓绿,琉璃般的湖面平静如镜,倒映长空,现出水天一色。人行其间心无挂碍,只觉旷达无忧,欲效鹰击长空冲碧霄。
岑非鱼不无得意,道:“此地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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