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犯上》第18章


“甚幸。姑娘芳名?”
“奴唤春娘。公子说什么甚幸呢?得幸的是奴家。”巧笑间眉目已作了含羞状。
春娘其实生得极好,只怕是早早自抬了身份,不再随时应客。她又叫来位银盘脸名唤冬娘的女孩儿相陪。
顾青极少饮酒,多在说话调笑,颜铮不语也没甚表情,只酒来不拒。两位姑娘什么怪人都见过了,不过尽职相陪,顾青爱说话,春娘就陪着他说话。
从京城到朱方,不着痕迹就说到了父母官头上,“林大人在京城作的那首‘遍地女衣’可是搏了去岁的头彩。你们可都知道?想必你们也没见过林大人,他在京里都坐不起轿子,清贫成这样,哪有可能上这楼里。”
不等春娘接话,冬娘倒扑哧先笑了起来,“顾公子,您可说笑呢,林大人是咱们这儿的常客。只是,不爱红粉爱玉树。”
“冬娘,你喝多了。”春娘拿眼去瞪,却并不十分生气。
冬娘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吐了吐舌头,也知公开谈论知府大人的隐私总是不太妥当。
顾青好奇道:“即是如此,林大人怎得还常来?”
冬娘眨眨眼,“林大人要会同僚啊,也常和学子们聚会,可喜欢赋诗作词了。不过,林大人可是清官,从来没有赏银的。”说到最后却是撇了撇嘴。
顾青闻弦知雅意,惊诧道:“这可不是为难了姑娘们,难道还要倒赚女孩儿们的钱不成?这真是……”
这回连春娘都掩嘴笑摇了头,往顾青身上倚来,“顾公子可真是个妙人,咱们可什么也没说。”
顾青搂正了春娘,弹了下她的鼻尖,“林大人这般清贫,出门都靠两条腿?家里连个仆从也不用?这可都是银子啊。”
春娘还想往顾青怀里挠,惊觉有双狭长兽目自顾青背后探出,颈项间就如被利齿咬住了般,整个人都瑟缩起来。
卖笑之人,最擅察言观色,于某些事上,又极是敏感,颜铮警告春娘什么,她几息间便明白了过来。
春娘这里顾不得接口,冬娘便道:“林大人车马仆从都是有的,只不过不是自个儿的,轿子年年有乡绅轮着出钱给他使。仆从么,林大人清贫,他的两个女婿可都是大商贾,奴仆都是女婿借给林大人使的呗。”
顾青暗道,这是又要做婊又要立坊,可比那不是清官的还要龌龊。
又七拉八扯了几句,顾青已经摸准了林厚积的性子,表面工夫做得十足,就凭他当初答应帮颜铮出钱出契赎人,必然是有其它路子弄钱的。且这种人,越是要做表面工夫的,就越是有所图,不说董湛那边的案子,先揭了他的清官皮再说。
摸完了能摸的底,顾青就和颜铮出了朱幔楼。
江南的春夜微寒,东方有星辰闪烁,正是青龙抬头。
顾青再少也喝了几口,此时松了神经,人便有些飘忽。颜铮想要来扶他,顾青怎肯承认自己现今如此不胜酒力,自然不乐意。
颜铮被他一挣,道:“大人,喜欢女子吧?”
颜铮无头无尾冒出来的话,顾青因喝了酒,少了往日的敏锐,也不觉奇怪。心里暗道,这不废话嘛。转瞬又悟了过来,原主是个什么身份,且这原装的壳子也是喜欢男人的,他想起鸣鹤楼的那场舞,心里觉得烦闷起来。
风吹过头,酒又被激了起来。
管他呢,真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顾青脑子浑浑的,感觉很豁得出。
他摆摆手,已忘了前头的问话,却突然抓过颜铮,四目相对,认认真真肃容道:“你给我好好活着,知道?”
“嗯。”
“镇抚司不是好地方,你……”
“会留着命的。”
顾青满意了,这回却也再忍不住了,“你这双眼到底是怎么长的,老勾得我忘了词。”
颜铮笑了起来,见顾青看他看得呆了,他便有一霎忘了仇恨,好似溺水的人捉到一根芦苇,那空心里头透出的气虽然那样微弱,却是他唯一呼吸。
他突然就很想碰触他,伸出长臂去架顾青,顾青这回也不挣了,笑着拿手勾了颜铮的脖子,两人一同往夜深处行去。
第17章 查案
朱方府的东南有条董家巷,正是董湛族人的世代聚居之地。次日一早,顾青作了简朴的书生打扮,后头跟着颜,魏两个一大一小的仆役书童,寻上门去。
走进巷内不远,有位书生匆匆对面行来,顾青忙问礼打听,“这位兄台,可知董七爷府上怎么走?”
董湛的父亲在董氏老一辈里行七,惯常都叫一声董七爷。
那人打量了下顾青,便道:“足下可是来董氏族里附学的?想必您还没得到消息,今年怕是不成了。董七爷被知府大人关进了牢里,族学里原是他管着的,如今也是乱作一团。”
顾青等的就是这句,“怎会出这样的乱子,董七爷是犯了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大年三十的午后,有人以白布包着石头砸进知府大人的后衙,密告董七爷藏有此前失窃的上贡金银器。林知府当即招了捕快,彻夜搜拿,在房梁上翻出赃物,当夜就将家中男子全都下了牢。”
“我听闻董七爷为人仗义,持身端正,董家前朝是翰林之家,族学学风清正,本朝还出过不少监生。在下也正因此才至此处附学。怎得董七爷会做下这样的事?”
“我与足下相若,也是看中董家学风才来此附学,且已在董府一年有余。说实话,实在是难以相信董七爷会做下这样的事,眼见是被冤枉的。今日族中几位族老聚集了众人早早往府衙伸冤,现下我已有些迟了,请容稍后再谈。”
顾青暗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忙道:“我与兄台同去,既来附学,不得个准信,也难安心。”
一行人未近府衙,先见十来个戴着五十斤大枷的犯人,横排一线,在衙前示众。这些大枷庞然如四仙桌面,巨大的木板压得底下的人瞧不出形来。
离得近了,顾青见那些罪囚手脚冻得青红,身下腌渍在污水里,不过是出气多入气少的牲口,毫无人样了。
经过了这些人,才是到了府衙的正门,不少老少聚在衙前,一位老者正向着出来的差役苦求:“求林大人见一见老朽吧。董老七是冤枉的,必是先前那伙大盗因他协助缉捕,落网问斩了几个,如今来寻仇的。这是要污蔑栽赃于老七,害得他家破人亡,日后好无人敢阻那些恶贼的道路。”
那差役有些不耐烦地摆手,“都散了散了,林大人自会秉公办事。”
正推搡着,从边门出来个主簿,告求的人里就散出几个年轻人,朝那主簿围去。
此人未等董家几位子侄开口,就道:“你们要能想出法子就早些去办,董七爷如今在牢里还能挨上几日,再过几日若是排到了号,就要上枷了。如今是什么天气,董七爷又是什么岁数了,只怕上了枷,不等上头问刑,就要丢了性命。”
几个年轻人还待再求,主簿道:“我虽敬重董七爷人品,也只能提点到这儿了。上贡的金银器,出了这等岔子,如今既然人赃已经并获,你叫林大人怎么判?”
“这明明是栽赃,冤枉!根本就是‘黑蝠’这贼的同伙干的,大人不想着乘此将这些漏网之鱼全都打尽,竟急着拿有功之人抵命,根本是……”
后头的话被人一把捂住没能出口,顾青只见那个莽撞的后生梗得脸红脖子粗。
另一侧围着的老爷子们也被惊动了,几个青壮压着那年轻人急急离了衙门。主簿摇头返身回了门里,只留下董氏众人左右相望,杵在当地。
顾青与颜铮彼此交换了眼色,戏看够了,也就该办正事了。
董湛所报,父兄因协捕一伙盗匪,反被其同伙栽赃,林厚积急着结案领功,准备草菅人命之事,看来八九不离十,值得调查取证。
顾青一行便按先前商量好的行动,顾青借着附学的名头,继续访查董氏父子是如何与盗匪一伙结怨,往日行事品性如何,盗案发生时是否有不在场证据等。
颜铮则按照董湛提供的线索,去已被端了的贼窝,看看能不能发现余党留下的痕迹。
待到天色渐暗,颜铮未归,顾青在客房内踱着步。他这一头进展顺利,不仅董家人多口杂,此事也是朱方府近来头等大事,街头巷尾到处有人议论,获得多方查证很是简单。
顾青将基本事实整理出来,呈上的官样文章则要等回京后再润色出来,忙完了这些,饭点已过,颜铮还是不见人影。
魏方端了饭来,顾青看看窗外,道:“先吃,完了晚上你守在客栈。”
“大人,小的怎能不跟着?这要是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