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第266章


郭圣通脑仁都开始发疼了,“马武绝不会同意,陛下只怕也不会同意,你知道吗?”
郭况的眼眸暗下来,沉默了好一阵方道:“我知道,可——”
郭圣通止住他:“别说了,我能理解的。
你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自然是无论如何都难舍下的。”
她笑了笑,语气坚定起来:“回去吧,阿姊会尽力的。”
前世郭况为她受尽了委屈,今生她怎么也要让他得偿所愿。
郭况看着眉眼弯弯的阿姊,有什么堵在他心里,让他眼睛发涩起来。
他知道,阿姊很为难。
他很想把她眉间的愁色揉平,很想说要不然就这么放弃吧?
可是,他做不到。
他什么都能舍弃。
比如富贵,比如权势,却唯独不能舍弃马荻。
他好不容易才肯定自己的心意,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想闯一闯。
他也想过冲动一回,直接跪在杨虚侯府口求亲。
只要把事情闹大了,依着陛下对阿姊的宠爱,他的胜算是很大的。
可他不想阿姊那么被动,更不想陛下以为阿姊在逼他,以为阿姊用心不良。
说来说去,隐忧都在外戚上。
谁也没有办法跳过诸吕之乱。
他也想过像固始侯一样把兵权一交脱身出来,但阿姊怎么办?疆儿怎么办?
郭氏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阿姊和侄儿们能依靠的只有他。
他也想过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马荻。
可她问他:“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成婚生子吗?”
他沉默。
少女的感情最是炙热,她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笑着道:“你既然不要我,那我只有一死。”
郭况走后,郭圣通叫人去前殿问刘秀什么时候回来?
她很少这样。
所以,长秋宫的人一露头,刘秀就知道她有事要跟他说。
这天,他回去的很早。
但手上的事实在是太多,哪怕只捡火烧眉毛的处理,也让他忙到了月上树梢。
今夜夜色不好。
月亮像长了毛一样,蒙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白影。
乡里人和土地打交道的久了,一见着毛月亮就叹气。
这是要下雨啊。
夏天一下雨就是暴雨,再一停不下来,很轻易地久能把侍弄了小半年的庄稼给毁了。
对看天吃饭的农人来说,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了。
刘秀虽是高祖之后,但父亲去后家境败落,为了活下去,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都拿起了锄头,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干的久了,还真爱上了。
看着自己亲手栽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再慢慢长大。
等到收获时,内心的那股满足感真是难以形容。
他那时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当上皇帝。
当皇帝很累,真没有从前幸福。
要平衡要制约要考虑的太多。
好在他还有桐儿。
他知道朝臣们对她有些不满意,认为她心思太多。
但他明白她的不安,汉室有太多皇后不得善终,她想自保,这并不是错处。
朝臣们说她弄权,可是她因此祸国殃民了吗?
没有。
她一直陪着他。
只要想到她在他的生命里,他的心忽地就柔软了。
也不知道桐儿是有什么事,竟破天荒地让人去前殿催他。
他的心提了提。
应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要什么不对吧?
他心绪杂乱,忽地肩舆停住。
长秋宫到了。
桐儿就等在宫门口,显是等了好长时间。
他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在这等我做什么?进去等就是。”
郭圣通笑:“我想尽快见到陛下。”
进了殿后,郭圣通亲自服侍着刘秀洗漱更衣,又陪着他用完了晚膳。
刘秀一直等着她开口,却始终不见她开口。
等着躺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桐儿,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我们十多年夫妻,有什么还不能对我说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扑进了他怀里。
好半天刘秀才听见她闷声道:“我不想叫你为难,可又只能对你说。”
他的心一下化成了满池春水。
他的手穿过她的发丝,“若是你遇着事不肯依赖我,我才要心寒呢。”
她从他怀里挣脱开来,“郭况要娶马荻。”
他噢了一声,伸开双臂去抱她:“不容易啊,总算开窍了。”
他笑道:“好事啊,这怎么了?”
郭圣通蹙起眉来:“他要娶马荻。”
他认真地点头,“我不聋。”
他给她掖好身后的被子:“我知道你忐忑什么,你不是忐忑年纪辈分的不匹配,而是害怕我不能答应,害怕朝臣们的嘴。”
他说的太直白,以致于郭圣通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但他仍在说着:“可是,有什么呢?
只要况儿喜欢,让他娶就是。
朕若是到了连你都要防着的地步,这活着也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可我在防着你啊!
你知道吗?
她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他吓了一跳,忙哄她:“怀着身子呢,怎么能哭?快收回去,再把孩子给吓着了。”
想起孩子,郭圣通迅速止了泪。
他又道:“郭况和马武都还不到功高震主的地步,结个亲没事的。
你就放心吧,我明天亲自下诏赐婚。”
☆、第三百十三章 落定
六月荷花香满湖,红衣绿扇映清波。
盛夏天,打荷塘边走过凉风扑面,倒真是颇解暑热。
倘若是往常,刘旻定会在荷塘边站一会。
可今天,她没有这个心情。
昨天况儿回来就跪在她面前,说是有了心上人,想成婚了。
刘旻喜出望外,连声道好:“谁家女儿?母亲这就去给你求亲。”
她心想,倘若抓紧些,说不定明年就能娶进门来,到年底就能抱上孙子。
总算能把最后一桩心事放下了,她整个人都透出轻快来。
她伸手去拉郭况:“老话说的好啊,好饭不怕晚。
我们况儿千辛万苦才相中,母亲还没见就先满意上来,想必是极不错的。
快起来,和母亲说说——”
郭况跪的实在,刘旻拽了又拽都拽不动他。
当下很快明白过来了,半蹲下身蹙眉问他:“出身不好?”
郭况:…………
真是亲母女。
为了避免母亲发散思维,他忙摇头:“母亲,您还记得杨虚侯的幼女吗?”
母亲笑了笑,刚要说记得便反应过来:“你看上她了?”
郭况很迅速地点了点头。
母亲瞠目结舌:“那孩子才多大啊?”
郭况讪讪地:“十三了,也不算太小是吧。”
母亲还是保持震惊:“她叫你叔叔呢,这差着辈分呢。”
郭况被说的头越来越低。
母亲叹了口气,“叫我怎么去找马夫人开口啊?”
她又伸手去拽郭况,“快起来吧,要跪明天去马夫人面前跪。”
郭况只得起了身,“母亲,叫您为难了。”
刘旻摇头,目光温煦:“傻孩子,人这一辈子难得喜欢一个人,母亲成全你还来不及呢。”
她顿了顿,语气里有了些怅然:“就是怕你阿姊难做,她本就中宫独宠,多少人盯她盯的眼珠子都绿了。
怎么能容忍后戚势重?
说不得,时日长了便连陛下也该不放心了。
可你若是撒手,那些人就更该欺负你阿姊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一时间还真寻不到两全之法啊。”
郭况闭了闭眼,“我已经和阿姊通过气了。”
他无法放弃马荻,也无法逃避自己的责任。
只有迎头而上了。
刘旻听说桐儿已经知道了,反倒长出了口气:“知道了就好。”
她转身往里间去:“我换身衣裳去杨虚侯府听听马夫人的口风。”
结果自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马夫人听她问起马荻的婚事时还笑呵呵的,直说要是要什么出色人物记得给介绍介绍。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马夫人觉得郭况如何?
马夫人愣了愣,很快便又笑了起来:“您真是能开玩笑。”
话不在多,点到为止。
刘旻没了说话的兴趣,强逼着自己又坐了会便起身告辞了。
马夫人看的分明,知道刘旻看似性子柔和,但其实傲骨铮铮的,哪受得了自家儿子被人嫌弃?
郭况是皇后胞弟,位高权重,又生的仪表堂堂,这么多年不曾娶妻更不曾纳妾,显是要认准一个人的架势。
洛阳城中谁不盼着认准的是自家女儿?
马夫人万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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