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如纸》第2章


是顺应天意之为,于是站直身躯,端正地又行了一礼,温润恭谦中又带着一丝喜悦的上扬:“卢兄。”本要接着的“幸会”却未曾出口,沈暮然顿了顿,继续道:“今日偶遇得见卢兄,实为暮然之幸,承蒙卢兄告知姓名,暮然可谓万幸之至。”
月白一听之下不禁一愣。哪门子的卢兄?!自己本打算吓一下这个人,等对方以为是“胡”时,再驳一句“乃狐狸之狐也”。反正这种程度的也算不上惊吓凡人自然无损自己的修为,偶尔逗弄逗弄也算是难得自娱。这九尾狐月白本是青丘狐帝嫡脉,自出生起便可自动幻化成人形,只是未经修习所化形态皆为女子。九尾狐,顾名思义一条尾巴一百年修行,修习满九百年才算妖阶圆满,方可修习仙姿,即幻化人形时可为男子形态。待得清修满千年才能真正修成仙身。狐类精怪擅长迷人性喜不定,多数在妖阶化为女态时或难耐清修寂苦或急于求成便与人类男子交姌取阳精修炼,此举自是便捷快速,若不与同一男子多次且每次有所节制也不至伤人性命,但终归对那些男子有所折损,破了修仙的禁忌,便注定了永世只能为妖。九尾狐本就稀少,就连青丘狐帝一脉九尾狐也不多见,狐妖又往往性喜嬉闹,九尾狐中修成仙身的也是少数,物以稀为贵,这一旦修习成仙,往昔的亲友自是投怀送抱络绎不绝。哪个狐妖不盼着诞下九尾狐,颜面倍增,光耀门楣呢?这点倒是和人类极为类同。这些渴盼生只九尾狐的狐妖们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点:九尾狐一旦诞生便要接受天劫,虽然此后直到修成仙身都不需再历天劫,但九百年清修的孤寂与抵抗诱惑又谈何容易,也许冥冥之中这便是上天对九尾狐成仙的最大试炼,天道循环,公正严明。
生为九尾狐月白自小便被众狐瞩目,所幸性子单纯清冷,自满百岁便离群索居到人界自寻清静人迹罕至之地修炼,对他而言前九百年的自己避同类和避人类没什么差。同类的滋扰往往造成更大的威胁,或怂恿自己走那便捷之道,或直接动手欲夺性命抢取修为。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自己满九百岁可以幻化男子形态后,月白便再未变幻为女子,仙姿可以稳固自己的修习,可也难逃狐妖们的纠缠。月白心里明白自己为何诞生,自然不会让这些旁枝末节烦扰自己的修仙正事,于是索性又返人界寻一隅清净专心修习。而那些狐姐姐们狐妹妹们自撞了四五十年月白布下的各种结界后,便慢慢打消了投怀送抱的念头,尤其近十几年来除了狐帝使者来过一趟便再无滋扰。月白享了这十多年的清净无扰,思及不出一年便修满功成,心情自是愉悦,想到自己一旦修行期满自得返回青丘,与人界天水相隔,这人界众生灵虽然繁闹但也因着繁闹多了混杂着暖意的烟火人气,好歹是自己修行了九百年之地,趁此游览一番也算纪念。这番游览风光照例多取人迹罕至之地,村庄城镇人烟鼎沸之地自是能避则避,一路至北向南。数日前来到南方这个叫珉都的地方,时值三月气候温暖湿润,阳光倒也充沛,午间日头旺,便寻到了这片竹林。但见此地竹子高耸挺拔根根独立不似先前在北地所见的那般矮小扎堆,三面环山清幽而人烟稀少,心下欢喜就驻留了几日。这两日淅淅沥沥时断时续的春雨终于在昨夜下了个通透,今早雨停,但觉清风拂面,抬眼一看天高云淡竟是南方春季难得一见的清爽。月白兴致上来便取了随身携的琴抚了首曲,这琴还是自己满九百岁时从青丘再返人界经过号称琴瑟之乡的殷都时随兴买来的。琴名焦木,琴声清越通透,也算为自己枯寂的修行添了娱乐。只是今天这娱乐倒给自己引来了个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终于完成,好久没有写文生疏了好多啊!!!宽面条泪的某人内心惆怅莫名。
第2章 卢兄?卢你个毛线!
“?卢兄???”诚恳地表达了自己欣喜之情的沈暮然见对方没有回应,等了又等终是忍不住小心地又唤了一声。
我卢你个毛线!你那什么耳朵!是狐!喝无狐狐狸的狐好吗?!作为一名拥有九百多年修为即将成仙的九尾狐,月白突然深深地体会到了无奈是什么滋味。如果不是知晓九尾狐出生后再无天劫,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个姓沈的奇葩是不是老天派来的劫数。要不是自己功成圆满在即怕损自己的修行,月白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随手把此人直接抛到山那头去。罢了罢了,咱一个近千年修为的实习狐仙不和这区区二十岁人类计较,卢就卢吧,估计这个叫什么沈暮然的家伙就算自己说是狐狸的狐也不见得会吓到,人家是见利忘义,此人是见色忘命!但这一口一个的“卢兄”自己听了又实在膈应,心里默默地叹息了口气,再开口话语里夹带着一丝无可奈何:“何事?叫我月白即可。”浑然忘了想此话一出眼前的花痴人类将何等的亢奋,于是九尾狐月白即将再体会到一种新的情绪——后悔。
沈暮然此刻的激动欣喜兴奋那叫一个溢于言表啊!卢月白竟然让自己直呼其名,这已经不是受宠若惊的程度了,直接跃升到诚惶诚恐了好吗?!“卢月白”在话出口的瞬间就觉得不对,等看到花痴沈一双眼睛瞬间明晃晃光芒万丈时,真真应了那句:“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果然不宜与人类接触,晚点立刻动身返回原先修炼的老巢老老实实呆到重归青丘之时。主意已定,“卢月白”正打算倒腾点什么好从此人眼前遁闪,那边沈暮然开口了。
沈暮然说:“月白,蒙你不弃,竟让我直呼你名,暮然感激欣喜无以名状;然暮然自知粗俗唐突,从见到之时便扰你抚琴的雅兴,虽出于好奇渴慕之心却行了打扰之实,望你见谅。”那双闪亮的眼眸依然欣喜只是更添了歉疚和留恋,清淡身影向后退了一步,咬咬牙沈暮然决定厚着脸皮一边告别一边变相请求,实在是很想能完整地听眼前人奏一曲的心情怎么也忍不住:“暮然知不便叨扰,只是实在喜欢月白兄的琴声,望…月白兄……不要介意我在远处听闻,月白兄你随兴而为便好……”自己的意思不是要美人抚琴,如果月白不喜欢,自己自然不想勉强,就是,就是想事先打声招呼如果对方高兴弹那自己就在远处听着,毕竟偷听不礼貌,还是打声招呼比较好,可是这话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
月白看着眼前之人眉头微皱似乎在苦恼着什么,原本一副花痴般闪亮的清秀眉眼微蹙,先前此人给自己添的堵竟就那么散了。在浅淡的身影向自己微一躬身转身离开迈出第五步时,月白还是出声了“无妨”,但听无妨,不过我未必有那个兴致弹就是了。内心暗自补充。浅淡的身影立刻停驻,沈暮然回转身似确认般回望着“卢月白”,而后细长的眉眼再次弯如月牙,朝着那月白身影点了下头,转身继续迈步,脚步比之前轻快些许。
直至近竹林外缘,沈暮然方停下脚步,望了望头顶翠绿间星星点点洒下的日光,找了块干燥还算干净的地儿倚着竹子坐下,缓缓阖上双眼,细细回味方才的偶遇,将一丝一毫都捋了一遍,清晰地记在心里妥帖收藏,还有那妥贴无比的名字——月白。自己一直以来对贴合心意的美好企盼竟有一日真的遇到,何其有幸。凡尘俗杂再庸扰不堪,只要忆及偶遇这份合心合意的庆幸足以伴自己安然笑对今世人生。耳畔传来若隐若无的琴声,沈暮然唇角微勾,闭目凝神听曲。
月白知道沈暮然没有走出竹林,月白知道沈暮然现在的位置仅可勉强听清琴曲,月白抚琴,月白没有额外用法术让琴声更清晰致远,就那么上阕连着中阕,中阕连着下阕,一曲连着一曲,不徐不疾地轻拢慢捻。一直到天色过午,一直到他用法术让琴声不歇自己隐去身形站在沈暮然身畔,凝视着眼前倚竹假寐之人……
月白发现沈暮然眼睛闭时也如笑时一般细长如弯月温柔,月白发现沈暮然眼睫其实挺长只是太过纤细看起来不觉浓密,让人不禁想拂过手指的感觉是不是也如看起来这般纤细幼弱。正要伸手一试,眼前人却已睁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沈暮然微蹙着眉头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少顷,沈暮然拍拍外衫掸去浮尘,又凝神片刻似下了决定般,展眉含笑径自向外迈步作势离去。
琴音未歇,这人竟就离开?!月白不及细想便收了法术,顿了琴声,现了身形。
一曲未完琴音已断,沈暮然脸上掠过一丝讶然,停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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