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第70章


“那你想好了没有?”
白晨说:“一方城,我并不如何在意。我在意的,是这身武功。”
上官心头一沉,又听他在耳旁续道:“你武功不济,偏又爱逞强,若我也成了废人,以后要如何护你?”
上官听他这样说,言语之中已然是表明了心迹,心中大喜,忙道:“我自然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从此我二人归隐,保证再无旁人寻得到咱们!”
白晨摇头:“再如何归隐,也终是在这凡世之中,天山孤绝如此,你不照样寻到了?到时我手无缚鸡之力,你一人又能护住一家子么?”
“那……也未必只有我一人,我们还有好友,到时一起……”
“能寻到你的,又岂会是常人?”
上官不禁气闷:“这不过都是你的多虑忧思罢了,且不说我寻的地方万无一失,便是真寻到了也未必便是万劫不复。何况你若真的担心,我多布些暗道陷井便也是了。只要你想好了,那些都不是问题。你是堂堂白晨,若真心要走,岂会如现在这般畏缩犹豫。”
“从前可以不思不想,凭心妄为,是因为我有一身的绝世武功,出了什么乱子也足以护你周全。若以后要做个寻常百姓了……那是我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我从记事开始,就已经在习武了。昨夜,我想着自己若是没了武功,竟是没来由地感到害怕。上官若愚,从前我与你倾心相许,难道就没有动过自废武功的念头?”
上官一愕,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确实想过,可他那时不能没有武功,所以这念头只一瞬便算。但白晨,却真是自始自终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被囚在赏罚塔底不肯练清心诀,那时的他,做好了为她疯为她死的准备,却就是没有想过要自废武功。
上官这才初初有些明白他在说什么。武功是他一出生起便开始接触的东西,他对此熟悉无比,他的一辈子甚至精通的只有这一件事。若是不下天山,他这一生里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废去武功,废去的不止是多年的心血,而是白晨安生立命之根本。没有了武功,他根本不能给上官任何的承诺,甚至不再有能被她喜欢的自信。
上官这才发现,自己那时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他放不下的是权势、是威风、是这多年辛苦修习的心血,却没有想到,他放不下的只是武功,是他之所以成为白晨的另一半根本。
想到此节,上官的声音不觉微颤:“所以,你现在在想什么?”
白晨道:“反正时间还长,我或许可以留着武功,就这样陪着你。”
“不行。”上官断然拒绝。白晨已然忘了自己发作之时的疯态,上官却是已经看过太多类似的例子了。朱景溟潦倒的模样尚在眼前,她不敢想象白晨也变成这样的时候。
白晨一愕:“那……我就真的想不出来了。或许,你再宽我几天,让我再想想。”
上官沉默不语,面现疲态,只懒懒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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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上官带着南方出门散心,这一散便再没有回来。
白晨震怒,陈聪却只将一枚雕成兰花的青玉交了给他,道:“那日城主不信她的筹谋,她很生气,她说这便归隐给您看,若您穷尽一方城之力还寻她不着,那总该无忧了吧。”
听来似是个玩笑,白晨怒气渐消,接过玉佩问道:“那这玉是做什么用的?”
陈聪道:“她说,夫妻本该同心,既然您信不过她,那也不用再作夫妻了。留玉一枚,从此相忘于江湖,勿思勿念,各自安好吧。”
才刚好一些的心情瞬间又波涛汹涌,白晨一掌拍碎手边的铜炉,喝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陈聪道:“左不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难道……你们之间有别的暗号?”
白晨气馁,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聪站在一旁迟疑了半天,期期艾艾地嘀咕了一句:“既是个如此凉薄的女子,那城主又何必念念不忘。她给的东西,也一并摔了,作个了断便是。”
白晨握玉的手猝然一紧,瞪他一眼道:“我与她的事,何需外人多嘴。”
陈聪见劝不进去,只得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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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五年,一方城中诸人叫苦不叠。白晨几乎将城中所有的人都派去了寻人。诺大一个帮派,本靠着漕运、商会、镖局等支撑经济,供养帮中其他产业,可白晨心不在此,不过数年便荒废了帐务。曾经称霸水路的漕帮,赫赫的白鹿镖局都相继破落,帮众日子不好过,纷纷另寻出路,城中空了大半,倒只天涯水阁凭着杀手的花红苦撑着,到底也撑不起如此大的产业,经月之后也是昭告天下,脱出一方城独立为营。至此,白晨便连这最后的收入也没了。
年后,朝廷闻讯派兵征缴,城中几无可抗敌之人,朝廷的官兵几乎不费兵卒便将城占了。
彼时的白晨立在城外山头上,看着城中扬起皇旗,心中只是感慨,他与她拼了半生挣来的一方城,城破只需一日,自此便从这世上消失了。
城中尚有忠心之人要跟随他左右,他却挥挥手劝他们都散了。他已无斗志,要随从又有何用?
待人散尽,他转过身去,只有吴凡一人还站着不动,他以为他固执衷心,便难得好耐性地再劝:“走吧。跟着我又能做什么呢?”
哪知吴凡却答:“属下有想要找的人,跟着城主或许才能找到她。”
白晨一愣,想起他往夕对南方的种种维护,不觉唇边泛起笑意:“是了,只是这天下快被我翻过来了,如今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了。”
吴凡神色黯然:“若城主都找不到,那就是再也找不到了。”
白晨不自觉地却摸腰畔青玉兰花,这几年来这个动作已成习惯,那兰花的玉质并不甚好,时常由他抚摸,中间竟已微微凹陷,他发觉后,心疼不已,近年已甚是克制。
吴凡多年来不曾近身,此时倒是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他只愣愣地望着那块玉,忽然惊道:“城主,这玉可是白夫人给的?”他与上官不曾深交,多年来仍是以初见时的称谓称呼她。
白晨不以为然,只是点头。
吴凡目光狐疑:“这……这似乎不是玉。”
白晨瞥他一眼:“你又懂什么?”
“城主可否将此物交给属下一观。”
白晨甚是有些不舍,可见他如此反常,心中竟抱着丝奇异的期待,递上玉时不忘交待:“且仔细些,这东西不怎么牢靠。”
吴凡放在掌心观摩许久,又举目在阳光下查看,思索半晌,忽然咬牙用力一捏。白晨见状怒喝:“你做什么!”一把夺过时,却见青玉已碎裂成块,不觉心胆俱裂,举掌便要向吴凡挥去。
吴凡举起手来大叫:“城主请看!”
白晨一怔,见他掌中托着一物,拿起一观,是张折成指甲大小的布条。
“回禀城主,这看似是玉,其实是石沫加蜡,再混以别的什么,染了色制成的。质地虽比蜡硬,但较玉石却是差得远了。这布条正是塞在玉石之中……”说到后半句时,连他的声音都不觉激动地颤了起来。
白晨似是呆了,望着掌中布条,久久难言,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懊恼。五年来他将这玉珍之重之地带在身上,虽见有隙,却不曾生疑,只更小心地对待,这才错过了许多。
吴凡见他只是发呆却久久不动,不禁有些着急:“城主,当务之急还是得看看那上头写了什么。”
白晨如梦初醒,小心地打开布条翻看许久。这一回,他仔细地看着上头的每一个字,反复看了多遍。
最后抬起头时,竟不自觉地红了眶。
吴凡忙问:“城主,上头写了些什么?”
白晨牵动唇角:“走,找她们去。”
第60章 六十
上官若愚披着发,穿着宽松的长衫,笈着鞋,悠悠闲闲地站在中庭,就听南方气急败坏地在院中叫着:“你给我放下!”
那清亮的童声嘻嘻哈哈的叫着“救命”,丁一就在墙的那头招呼着:“这里这里!”
转眼,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脑袋便从墙角的狗洞里钻了出来。他有一张漂亮的脸,像雪娃娃一般端正明亮,只一双眼睛细细长长的,笑起来的时候灿烂又狡黠,活脱脱一只小狐狸。
雪白的脸上沾满了泥,一抬首看到上官,便笑着伸出一只胖嘟嘟的小手:“娘,拉拉小白。”
上官温柔地一笑,快步上前,冷不防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那株草。
草被他那么用力地拽着,虽只片刻,也已然蔫儿了。上官捧在手里啧啧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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