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第17章


余光中瞥见他大步跨至她身边,紧接着他不顾她虚弱的挣扎,将她抱在怀里。
奇怪!在尖厉难熬的剧痛中,她浑噩的想:他的身子怎么也抖得这般剧烈,他也会疼么?
他抱着她疾步往外走,几乎是同时,她听得他惶然大叫,象个孩子般急切和无助,他一迭声叫嚷着:“靖潇,靖潇,你快过来,快过来!”
他声音惊颤,语气说不出的焦虑和慌乱,似有着深深的惶恐:“靖潇,情况不对,情况不对!湘儿她不对劲,她很不对劲!她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这么多的血!”他仿若心惊胆战,说得语无伦次!
多么可笑!
他让她喝下这阴损歹毒的药,却似十分惊异于她身体的“不对劲”!
难道他不知堕胎药就是要将胎儿,自母体内生生剥离;就是要血肉模糊;就是要痛彻心肺,痛断肝肠的么?
血好像流不完似的汩汩往外喷涌。一会子功夫,她便象是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人一样,全身都变得湿漉漉。
整个的人被源源不断,自她体内流出的泪水,汗水,腥红的鲜血齐齐浸染。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不太分明。因为她突然感觉不到痛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虚乏与倦意。
她感到自己一忽儿好似飘浮在宁静的云端,转瞬又似躺在滔天巨浪中,颠簸震荡,她好累!
她费力的抬手,想要抹干脸上的泪。她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脸。
却被他颤抖的大掌握住,他哽声唤着她的名字:“湘儿,湘儿,不要怕,靖潇会救你,他一定能救你!”
有温热的液体一滴接一滴的落到她的脸上,这个人哭了。
她在泪眼朦胧中,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的盯住抱着她的这个人,这个陌生人!
她要记住他的脸,这样无论是下辈子,还是在永恒的没有时光消逝的离恨天,她才会警觉,倘使再遇到这个人,她一定要远远的避开!远远的避开!
而那个爱她的人,他去了哪里?怎么就把她丢下了?!她迷糊中哀戚的想:那个人,他去了哪里?他到底去了哪里?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面前这个陌生男人,哭得涕泗横流的脸和那一双血红的眼睛。
“湘儿,湘儿……”是谁在唤她,语声那般凄苦那般悲切。
何湘在泪流满面中惊醒。枕上已是一片冰冰凉的湿意。
她做梦了。
这是一个梦,却也不是一个梦。
因为梦中所发生的事,都是事实。存在于她记忆里的事实。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
梦中的一切都是三年前,她肝肠寸断那一日的真实再现。
三年多来,她每时每刻,莫敢相忘。
她也不可能忘记。她重复着做这个梦,铭心刻骨的伤痛记忆,让她睡梦中也不得安宁,不得释怀。
而反反复复的梦中重现,又让那日她的凄凉景况,时时刻刻历历在目。
她回回自梦中哭醒,泪水潸然泪湿于枕。只要醒来,便再也睡不着。在黑夜中睁着眼睛,痛楚的等待天亮。
失去孩子的苦痛,遭他算计的悲愤,在午夜梦回的凄清与惘然中,愈加摧心剖肝,撕心裂肺,疼得她恨不得立时死去。
今生今世,她唯有死才得解脱。
她无数次绝望的想,如果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该有多么好!
如果,如果她和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该有多么好!
早知七年前的那一次邂逅,会是他与她孽缘的开端,她一定不会救他!
每一个泪湿罗巾魂梦醒的漫漫长夜,过往的点点滴滴,便似有着自主意识,一幕幕在何湘脑海里不断的闪现。
她愈是想忘却,记忆偏生愈是深刻明晰!
七年前,渝州。她第一次遇见了他。
第17章 初遇
那是一个秋雨初晴的清晨,十六岁的何湘遇上了十九岁的凌逸轩。
那日,何湘照例前往药铺为爹爹抓药。自两年前,娘亲横遭意外去世后,替爹爹抓药的事,就责无旁贷的落在了她的头上。
打从她记事起,每逢秋冬季,娘亲隔不了几日,就要为父亲熬药。爹爹经年的痹症,双腿已经严重变形,早几年前就已不良于行,平常多卧病在床,形同瘫痪。
但凡阴雨天或者天气转凉,爹爹便要饱受折磨,疼得不行。大夫说,爹爹同时患有痛痹和着痹。此症无法根治,只能开药缓解疼痛。
何湘很心疼父亲。
何老爷年逾花甲,年事已高。他与何湘的娘称得上是老少配。他比何夫人大了足有二十多岁。何湘出生时,他差不多已到知天命的年纪。
何老爷是个举子,可谓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饱学之士。但因身体病弱,不能为官。年轻那会为了营生,自己在家乡开了个私塾,做了教书先生。
到后来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只能呆在家中,靠零星替人撰写家书,或者节日啊喜事的庆贺对联等等诸如此类的活计,贴补家用聊以度日。
所幸,何家祖上也曾是名门望族,虽到他这一脉,已是家业凋零。然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家祖上到底是传下了些薄产,他守着这些虽不能大富贵,得享安逸。但节俭些用度,倒也能清贫过日子,温饱无虞。
何老爷其人可谓是典型的书呆子~爱书成痴,嗜学如命。于人情世故上颇为天真憨气,全不懂钻营。
在男女感情上就更不开窍了,年轻那会由着寡母帮着张罗,兼之有个举子的名头,倒是说过几门亲事,却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最终缔结良缘,开花结果。。
其实说到底还是他太不够上心。。成天蹲在书堆里,不会讨未来岳丈岳母欢心。说白了,就是忒不会来事~
再则,身体病弱,空有一腔学识,也赚不来举子本该有的荣华富贵。人姑娘家琢磨得几回,与何家结亲的事也就自然而然的泡了汤。。
对亲事屡屡无疾而终,不了了之,他浑不在意。本来也是为了安慰老母,全了她的心意。
母亲只得他一个儿子,他上头曾有过一个哥哥,在他之下还有过一个妹妹。只可惜都未能成年,便各自夭亡。
老话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忍拂了母亲的意思。
于他自个,一个人过也无甚打紧。私心底,他甚至觉得不成亲更好,没得拖累了人家姑娘。
他天生体弱多病,自娘胎里出来的药罐子。年纪轻轻,便得了痹症。考取了功名,既不能报效国家,也不能光耀门楣,重新撑起何家家业。
身为男儿,怀揣着青云之志,却不得不象一个妇道人家般,宅居家中。现实的不如意,多少也是他寄情于书本的间接缘由。
再到后来,他终是带着深深的愧疚,替老母办了后事。时年,他已近而立之年。
老母仙逝后,他干脆绝了娶妻的念头。自此独自一人过活,有书做伴,倒也不以为苦,反而乐在其中。
但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无牵挂甚好甚好!由此举凡再有好心人,怜他孤苦,想替他托媒寻一门亲事,他一律婉拒。
直至不惑之龄后,因缘际会,他出于善心收留了走投无路的眉氏,即何湘的娘亲。
眉氏是个寡妇,到何家的时候,已身怀六甲。只那遗腹子未能存活,眉氏难产,大人九死一生,孩子却是没能保住。
眉氏在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得到他不计回报的帮助。一方面为了报恩,另一方面也是敬他为人君子风度,磊落坦荡。因而执意要嫁与他为妻,以期能名正言顺的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他起初是不肯的,觉得自己大她太多,总归要先她而去。到时候,她韶华已逝,再寻良人就难了。她本生得好姿容,能找到比他强不知多少倍的良婿。他不能白白耽误了她。
熟料,眉氏也是个一根筋的人,下了决心便义无反顾。执意要与他为妻。且那当口,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渐渐地多了起来,便是他们之间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奈何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檐下,真个百口莫辩,有理也说不清。
眉氏孤零零无家可归,他又不能任她一个弱女子,在外流浪。他思想单纯,不通世情,原本只是怜她无依,予以收留。
只道做人光明正大,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就好。哪想得到当真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女人家的名节最是沾不得闲言碎语。他终归是娶了眉氏。
眉氏勤劳质朴,温柔贤惠。而他心性简单,为人和善。俩人婚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生活美好恬淡。
眉氏更是在婚后第四年,为他生下何湘。他老来得女,自是喜出望外。将小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宠溺无比。
一家人虽过得清苦,却是相亲相爱,和和乐乐。只他的身体不太争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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