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第15章


杜之仙?!林一川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他了。他双眼放光,一时有些激动。身体突然被拉扯了一把,林一川转头看去,穆澜扯了他的胳膊缩到了他身后。他有些了然,悄悄横迈过脚步,将穆澜挡住。
穆澜笑着行了一揖:“弟子穆澜给师父请安!”
林一川赶紧行礼:“在下林一川拜见杜先生。”
“衣冠不整,成何体统!”杜之仙的目光掠过穆澜的脚,手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关上了大门。
“哎哎……你说你干嘛要扔掉我的鞋?谁的鞋不踩地啊?谁的鞋底还是雪白如新的?这下怎么办?”穆澜哀嚎着,数落完林一川又捂紧了自己的袖袋,“我已经带你来了,你也见到杜先生了。他都不肯让我进门,我也没办法帮你说项。那一万两我是挣不到了。先前给的你也甭想让我还。”
人是拐来了,老头儿又不按常理出牌了……不知道自己今天赶时间啊?穆澜心里埋怨了无数句,却无计可施。
一双着绣着斑斓虎头的靴子整齐地放在了穆澜面前。林一川穿着雪白绫袜的脚踩在了青石板地上。
“你穿我的鞋。我今早才换的新鞋。我没有脚臭。”林一川说道。
爱洁如命的林一川居然肯让自己穿他的鞋,只着袜子就敢站在地上。穆澜好奇加怀疑地看向了他。林一川的下颌收得紧紧的,眼神平视着前方,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垂在袖口的手却攥成了拳。穆澜的心瞬间被什么碰了一下。他隐隐有些愧疚。早知道他也有这样好的一面,路上就不捉弄他了。
林一川的脚从来没有这样踩过地面。他站得笔挺,心里暗下决心,如果这小子敢笑话自己,一定揍他!
穆澜怔怔地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也有父亲,会不会也像林一川这样孝顺?哎,没爹有娘也是一样。想起自家娘堪比母虎的咆哮,穆澜头又痛了起来。
“怎么,嫌弃是本公子穿过的鞋?”
林一川见穆澜愣着,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
“我从来没穿过这么精致的鞋,实在是……太喜欢了!”穆澜夸张地说着,掩饰着情绪,提起那双靴子看了又看:“这虎头绣得惟妙惟肖,这绣线是真的金丝?啧啧,这做工,这缎面,得值多少钱啊?”
算你小子识相!林一川梭角分明的嘴微微翘了翘。
穆澜提着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穿了鞋,你没穿。先生放我进了门,你怎么办?”
林一川第一次觉得穆澜也有脑子不好用的时侯:“你进不去,我更进不去。你能进去,不知道给我弄双鞋来?”
“草鞋……能穿不?”穆澜小心地问了他一句。
“能。”林一川犹豫了下,仍然说出了要求,“要新的。本公子不穿别人穿过的旧鞋!”
“好勒!新草鞋保管有。等着。”穆澜答应下来,喜滋滋地提了鞋往脚上套:“你这么爱洁,肯定不会再穿了。不如送我得了。回头我拿当铺去当掉还能换几两银子。”
我还可以扔掉!林一川紧闭着嘴,生怕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后,眼前这个贪财的小子不肯帮忙了。
套上林一川的鞋,明显比自己的脚长了一大截。穆澜像是看不到这些,只顾着欣赏:“要是能配上你那身衣裳,就更合适了。这么好的绣工料子,回头拆了重新做双合脚的鞋肯定好看。”
赢了十万六千两,又拿走一万一百零五两,不知道去买一双?林一川被穆澜的小气抠门气笑了:“你赢了那么多银子,连双漂亮的新鞋都舍不得买?”
穆澜脱口而出:“买新鞋要花钱的!”
林一川又一次闭紧了嘴巴。和铁小公鸡说话会把自己怄死。
穆澜踢踢踏踏穿着那双鞋又去敲门了。
这次开门的是个穿着布衣短襟的老者,须发皆白。一见穆澜,满脸皱纹便笑得绽开了。
“哑叔!”穆澜亲热地拉着他的胳膊摇晃着,“师父让你开的门?”
哑叔看了眼他的脚,无声笑着翘了个大拇指。
穆澜懂了,得意地笑:“师父就是师父,算准了我能搞到鞋子穿。”
林一川听见,不由暗骂杜家上下就没个好人。那小子得了便宜还乖。这老哑巴明显是在夸穆澜好本事,能扒下自己的鞋穿不至于光着脚。
“大公子,麻烦你在门外等一等。”穆澜回转身,拇指和食指中指凑在一起搓了搓,朝他挤了挤眼,表示自己为了银子,一定会帮他。
穆澜和哑叔迈进了院子。
黑漆木门轻轻在林一川面前合上了。
诚如穆澜所说,自从林家买下杜宅四周的田地不让人住进来后,竹溪里方圆五里就只有一户人家。斑驳的粉墙静穆着,木门无声紧闭。林一川站在门前连宅子里半点动静都听不见。
也许那小子为了银子会想办法的吧?万一还是请不到杜之仙呢?林一川孤独地站着,思绪跟随着飞上墙头的燕子,真想翻墙而入,劫了杜之仙回府啊。
“啪!”
一双新草鞋越墙而出,落在林一川面前。
他弯腰捡起草鞋在脚上比划了下。天可怜见,林家大公子自落地起就没碰过这种东西。林一川拎着长长的麻绳想了许久,总算弄明白这是用来将草鞋绑在脚上的。

一周就过完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起努力吧。
第18章 质问
后院竹林环绕,一溪注入池塘又蜿蜒流走。塘中初荷正自绽放,或红或粉或白,亭亭玉立,清香隐隐。
一方竹制的平台直伸到了池塘中央。四周荷叶簇拥,矮几上蟠龙鎏金香炉中,一缕香冉冉飘浮。
杜之仙正坐在平台上打算盘记账。
穆澜趿着林一川的靴子笑嘻嘻地踏上平台,见面就一阵狠夸:“师父就是师父。打算盘算账的姿式比美人抚琴还优雅。净手焚香,凭湖依荷,算盘声如珠玉落盘。知道算盘能拨出琴弦的美妙感觉,我打赌京城青楼中的姑娘们晓得了,选花魁时定会边打算盘边唱歌,死压抚琴的人一头。”
一双靴子迎面掷了过来。他抄手接了,喜滋滋地说道:“师父做的鞋特别合脚!”
杜之仙睃了眼他脚上那双明显长了一截的靴子,眼里浮起了笑意,嘴里斥道:“也不嫌走路难受。”
换了鞋,穆澜将林一川的靴子放在旁边,还有点不舍得:“脚下像踩着两枚大元宝,走路飘飘然舒服极了。”
“贫嘴!”杜一仙笑骂着,语重心长地说道,“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穆澜在案几前坐了,顺手端起茶盘扮君子模样:“师父,你是说这种走江湖卖艺的谦谦君子么?端着簸箩羞涩地绕场一圈。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捡了别人的簸箩要还给人家呢。好了,赏钱没讨着,来个大姑娘娇笑着把簸箩给讨走了。嘴不甜讨不到赏钱哪。”
杜之仙想着那情景,忍俊不禁:“你呀……你这趟讨了多少银子?”
穆澜将十一万六千两银票放在了案几上,得意地说道:“您去趟林府,林家大公子还会再给我一万两呢。”
“十一万六千。”杜之仙提笔在账本上细细记下,拨拉几声算盘,合上了账本,脸上露出了笑容,“再从林家抠二十万两银,为淮河灾民准备的米粮就差不多够了。”
“林一川救父心切。二十万两对林家来说九牛一毛。以师父之能,不是难事。”穆澜又拍了一记马屁。
“说说看。”壶中水滚,杜之仙拎壶冲茶。
穆澜细细说着昨天的经历,又为茗烟叹息了一回。
水注入旧窑越瓷茶盏中。水沫翻腾,一树牡丹次弟怒放。
穆澜心里泛起一丝奇怪而熟悉的感觉。茗烟点茶,幻出了一朵怒放的牡丹。比起师父方寸茶盏中点出的一树花开,技艺差得甚远。她说,曾向一位远房姑姑学过几月点茶手艺。难道她的姑姑是师父旧识?
“师父从前在朝为官时,可与苏州虎丘蒋家相熟?”
杜之仙端起茶盏,浅浅缀了一口。茶水的氤氲水汽像笼罩在他眼中的唏嘘:“先皇后在世时,与蒋家是姻亲。蒋家有两子在朝为官。为师当然熟悉。”
想起茗烟在凝花楼为妓十年,穆澜有点心疼,也有些愤怒:“既是故人之女,先生为何不救蒋蓝衣?空许了她十年承诺,却让她只身报仇丧了性命!珍珑局中的暗棋难道还查不到护送薛公公下江南的人是朴银鹰吗?既然许诺为茗烟报仇,让她为我们效力,为什么给我的计划里没有帮她报仇一事?”
杜之仙悠然品茶,情绪丝毫不为所动。
“我和你说话呢!”穆澜不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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