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第77章


无涯慢吞吞地说道:“你见了我就跑,难不成是害怕……喜欢上我?”
笑容在穆澜脸上抖了抖。她夸张地叫了起来:“胡说什么呢?我是男人!”手拍着胸脯砰砰作响。有牛皮内甲衬着,穆澜不怕。
一声叹息从无涯嘴里逸出:“所以你才会躲着我啊。”
穆澜:“……”
无涯说,因为她是男人,害怕被人发现有龙阳之好,所以躲着他。
这是什么逻辑?素来清醒的脑子被无涯这几句话绕糊涂了。以往的训练让她没有糊涂太久。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你给了我一千两,只差没说叫我有多远滚多远了。我当然会躲着你!”
“是吗?”无涯一个健步走到了她面前。
穆澜吓得往后一退。无涯伸出了手,手掌拦在了书架前,就此没有再收回来。他因而又往前走了一步。离穆澜不过两拳的距离。淡淡的龙涎香散开,他专注地看着她,不放过穆澜脸上丝毫表情。
少年的额光洁饱满,两撇眉像精致的翎羽,又像初生的新叶。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她,本能的想揽她入怀。
她想伸手推开他。手动了动,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她努力想表现得更镇定一点。然而无涯沉默的凝视让她浑身不自在。就像衣裳里钻进只虫子四处乱爬。她不能往后,那会靠着无涯的手。也不能往前,那会撞进他怀里。穆澜站得越挺直,神情越自然,就越发难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在下的信誉好得很!”
她目不斜视地走开,连衣角都没有擦到他的。
无涯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声音像风一样轻:“那一千两不是封口费。我不想赶你走,不想……让你离开我!”
他长得像母后——当年后宫最美丽最受宠的女人。许多自负美貌的女子见了他的容颜都会自叹不如。
宫里的女子见到他总是含羞露怯。那些年轻的美丽侍女在他眼中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温柔娴静知礼。连说话的声音都保持在同样的高度。听得久了,就像一潭死水。
或许是他的错。他亲政之前勤奋学习,亲政之后忙着一点点收回权力。他没有时间与空闲去关注她们另一面的鲜亮与活泼。
他试过了,从灵光寺回宫之后,他停下脚步和对他行礼的宫女交谈。一个个像受惊的兔子,时不时就会羞红了脸。依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母后遍邀画像上的闺秀进宫聊天。他坐在屏风后看着她们,或娇羞或活泼。她们像园子里花,美则美矣,种给别人看的。被花农修剪得太过整齐。不同的人都长着同样的脸。他找不到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些天无涯很少想起穆澜。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对这个少年念念不忘。直到在国子监外听到她的声音。清脆的吆喝声像敲碎了蒙在心上的壳。让他的心暴露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喜欢她。喜欢她的生动活泼,喜欢她的如画眉眼。他可以转身,却抛不掉对她的牵挂。
无涯又说了一遍:“穆澜,留在我身边。”
无涯的眼神,无涯的话……无涯喜欢男人?!穆澜哆嗦了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喜欢……女人。”穆澜磕磕巴巴说完这句话,简直欲哭无泪。
看到他的瞬间,她眼里有着欢喜,情不自禁地展露笑容。虽然那笑容太浅,消失得太快。无涯却看得清楚分明。她喜欢他吗?他想知道。
他也很想喜欢女人。但他偏偏喜欢上眼前的少年。
如果你真喜欢女人,将来朕赐你如花美眷就是。
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臣子。让我能时时看见。
无涯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不再柔软如月光:“那好,我们去青楼!我请你喝花酒!”
无涯请她去青楼,喝花酒……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京城里的青楼可没第二个茗烟替她打掩护了。
“在下才十六!你这是要把我带歪啊?我娘会打断我的腿!不去!”穆澜甩开了无涯的手,正气凛然,“青楼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才不会陪你去找小倌。”
她总算能离开这里了。
“我……想找姑娘。你带我去,不会被人发现。”无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也没做过这种事,耳朵尖微微发红。
无涯不是为了试探自己?他为何想去青楼找姑娘,还要避人耳目?穆澜脱口说道:“原来你不喜欢男人啊?那你为何……”
“我喜欢你。”无涯别开了脸,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可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只喜欢男人。我不能喜欢男人。”
他就站在窗前,三月明媚的春光也晒不化他脸上浓浓的忧郁。
穆澜脑中闪过秦刚的脸,春来的脸,还有彝伦堂高台之上那一闪而过的明黄身影。她的心骤然酸痛起来。
她不想去猜他的身份。甚至愿意蒙住眼睛,胡乱给他指个身份。避不开啊。她是穆澜,杜之仙悉心教导了十年的关门弟子。是一手布下珍珑局的珑主徒弟。她欺骗自己,有点骗不过去了啊。
“戌时,我在国子监后面羊圈胡同等你。我带你去京城最好的青楼,找最好的姑娘,喝最贵的花酒……你带银子付账啊。我没钱。”
无涯蓦然回头,看到穆澜轻巧地从窗户跃了出去,就此不见。
“戌时,羊圈胡同。”他深深吸了口气。
第88章 核桃
“天香楼?”无涯站在门口望着灯火辉煌的天香楼出神。
他还记得在绿音阁那场架。为天香楼头牌花魁沈月赎身的人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当时觉得是个人才。事后他让秦刚去查了。那个人是林一川。无涯放弃了招揽他的心思。
穆澜笑道:“对啊,这是全京城最好的青楼。沈月走了,天香楼又捧了个叫冰月的花魁出来。听说这位冰月姑娘才十六岁,已出落得清丽无双,比沈月姑娘美了十倍。舞姿翩跹,能及得上赵飞燕做掌上舞。我打听过了,咱们来得巧,正赶上冰月姑娘今晚首次献舞,招入幕之宾。”
她不怀好意地瞥着无涯道:“若是瞧见无涯公子的容貌,冰月姑娘估计不要银子也会点了你做她的入幕之宾。”
想起在绿音阁和穆澜互相吹捧对方的容貌,无涯大笑。他的心情随之转好,竟说起了俏皮话:“我敢打赌。今晚天香楼里没有人比我更有钱。”
别人有钱放银库里。您的银库是这片江山。您富甲天下呢。穆澜暗暗撇了撇嘴。
墙角那边春来的脑袋像贼似的探了出来。四周隐约有身材壮实的男人装成嫖客在楼前徘徊。无涯想不惊动任何人,秦刚却不敢真让他一人进天香楼。这些人四下散开,却悄悄将无涯围在了中间。
穆澜装着没看见,摆出副小人得志的神色笑道:“哦?那小爷我今晚就狐假虎威一把。走,我帮你争冰月姑娘去!”
见她昂首挺胸兴冲冲地模样,无涯眼中一片宠溺。只要她高兴。花再多银子,他也让她耍够威风。
天香楼的布置与众不同。三层阔气宽敞的厅堂中浅池蜿蜒流淌,巧妙地将座席分开。通往后院的木门槅扇全部取下,浅池流水与一座小湖相连。宫灯皆是琉璃为罩,映得池水银光闪烁,美不胜收。
暮春三月,晚风并不凉。吹得席间垂下的纱幕柔柔飘起,仿若置身仙境之中。
“好地方!”无涯禁不住赞了声。
有银子好办事。穆澜和无涯的位置正好在临湖的那一处。月影宫灯相映,风景绝佳。望向厅堂,视线又无阻隔。
穆澜朝四周扫了几眼,看到了邻近有三桌坐着那些明显带着军中气息的汉子。心想,就算是明抢,冰月姑娘今晚也陪定无涯了。
这时一缕笛音从湖中悠然而出。有人欢喜地叫道:“冰月姑娘献舞了!”
四周光暗一暗,厅中的宫灯被无声无息地灭了数盏。众人明明身在厅堂中,却宛若坐在水中央。
厅堂正中有方小小的舞台。几个仆役用力转动绳子。一盏硕大无比的莲花灯被缓缓拉向空中。
升到顶层时,三楼的宫灯齐亮。灯光凝聚之处,一个白衣女子自横梁上一跃而下。
鲛纱所制的披帛像风吹动的流云。她旋身一转,素纱缝就的舞衣轻柔展开。缝制在舞衣上的金丝银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夜色中绽放的烟火,艳惊四座。
“好!”
厅堂中骤然爆发出响亮的叫好声。
冰月落在了粉色的莲花灯上。踏着一瓣莲,旋身起舞。
乐声若徐,她似在花中漫步。乐声突急,她离花而行,凭借着悬挂在顶层横梁的白色绸索绕梁飞行。偶尔直坠而下,在某座客人前舞上一段,引得急色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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