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与景明》第73章


和春第一次看到曲景明露出这样小心的神情,心都疼了,恨不得立刻就抱住他,但他回过神来,也感觉到这是别人家了,外面传来老钟的声音,“叮咚”一下算一点钟,一共响了九下,说明已经晚上九点了,他居然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
曲景明不让他起来,自己去收拾那些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各自讲讲各自学校里的事情,主要还是和春在问,曲景明回答,彼此都没有去谈及半点关于和容、陈老太的话题。
曲景明收拾完,又点了一炉新的香,才过来躺下。
和春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曲景明说:“我猜的。”
这也不难猜,和春的性格就是那样,他大多数事情大大咧咧,不十分计较,但总归有一两件揣在心窝上的事情不能任人摆布,被摆布了也得掰回一局。就和曲景明的事情而言,他不是绝不肯放一放的,只是被暗里一刀斩,不是他亲手所为,不明不白,他不认。
“你是真的了解我。”和春轻叹一声,抓着曲景明的手指把玩,睡多了,脑子很精神,但总觉得不够清醒,他一会儿握着曲景明的五指,一会儿要十指相扣,怎样都不很安心。“明明,我要是没来呢?”
曲景明说:“那就不来呗,就是阿姨白多煮了几天饭。”
和春听了,哈哈笑出来,捏曲景明的虎口:“你可真是小没良心的,我跑这么远来,你不说感动,也不给我奖励。”
曲景明看着他:“感动。”他叹了口气,“感动啊,你真傻。”
和春翻个身,趴着,支肘俯视他:“那奖励一下。”
“好。”曲景明大大方方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到自己怀里,咬着耳朵亲了一下,吹了一口薄薄的气,把和春吹得浑身一抖,脑子清醒多了,笑嘻嘻地说,“这可是你爷爷家,有规矩没规矩了?”
“不要那么多话。”曲景明抬起膝盖顶进他双腿,伸手探进他衣服下巴,手掌碰到他后腰,一下子就把他唤起来了。他们以前天天厮混的时候,有约法三章,过分的事情不会做,但现在其实做什么都很过分,他心里充盈着快乐,如堕入云雾,再次感觉一切不像真的,因此又生出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望。
曲景明很耐心地亲吻他,帮他纾解,年轻的身体火气旺盛,经久不熄,大冷的冬天,汗水湿了发梢,最后额头抵着额头,腰身维持释放那一刻的弧度,紧绷躬曲,呼吸混在一起难分彼此,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唇舌交缠的力气,拥吻直至乏意上了头顶,才肯安生躺着。
和春听到曲景明说:“这次回去以后不要再跑出来了,不然和姨跟大妈会担心的。”
和春不想这时候跟曲景明意见相左,撇撇嘴角,说:“知道了。”
香燃尽的时候,他们就睡着了。
和春按照跟陈老太报的时间,在水乡停留了两天,确实算一个短期旅游。老爷子这阵子被书画协会请去忙一个新年画展了,因此两天下来,和春并没有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爷爷,只在第三天要走的时候,收到由柳林姝转交的小礼物,一个刻着和春名字的玉石印章。
曲景明说:“这个我也有的。”
和春立刻要跟曲景明换,说拿着点曲景明的东西走才算来过,不然回去了以为真的是梦游一场。曲景明难得没有挑他的逻辑错误,慷慨把自己那枚给了他,又亲手帮他收拾了行李,送他到上海的机场,圆满告别。
后来很长时间,和春都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不应该去追求这场圆满的告别,他拿回来一个印章,留了个纪念,却活生生把约好的两年翻了数番,抻成十二年。漫长得超过了他们从相识到分离的时间,漫长得他险些把这段过去埋成了前尘往事,就快超脱了。
那年冬天,他出走水乡一场回来之后,没有人追究他的去向,他揣着这场梦游,渐渐磨得了一身心平气和,在第二个学期找回点往常的亮色,过着寻常的高中生活。他不再对人提曲景明,别人提他也不怎么搭腔,好像一个远房亲戚,走了就走了。
学校总是热热闹闹的,喜欢他的女孩子仍旧前赴后继,学校论坛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告白楼,里面时不常就有给他告白的,他有一天无聊地回了一条,立刻绯闻满天飞,王震钢看他对女孩子有兴趣,很快就把他上学期说过的话当气话、笑话了,他也懒得对人强调自己的取向。
在这个一切都在趋向正常的学期,唯一的惊雷,是曲景明去了美国读书。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和春给老宅子打电话的时候,柳林姝说他已经走了,他咬了三次牙关,才问出:“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柳林姝善解人意地解释道:“上次你来过之后吧,他爸爸有个朋友回来,刚好提供了一个学校的预科入读机会,就那么定了。”
他握着听筒,半天过去,回了一句:“哦。”
他觉得自己好像曾有预感,但被忽视了;仔细想到底是几时产生过预感,又想不起来,便放弃了追究。这次他没有歇斯底里的生气,也没有撕心裂肺的伤心了,只觉得人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如意十之八九,无法强求的事情太多。
这之后,他再也没有跟曲景明直接联系过。
第57章 荆棘
起初的确是联系不上,曲景明去了美国之后,彷州的手机号码终于停了,水乡老宅也不可能再找得到他。网络通讯工具,那年头他也就只有一个□□是用得比较频繁的,但这个频繁也仅限于发一条信息过去,一个礼拜内能见回复。
和春犹犹豫豫的,还是给曲景明□□发过信息,然而过了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复,他也就没再试图联系了。偶尔,他能从和容那里得到一点二手消息,说曲景明一个人在美国挺不容易的,又是上学又是打工,他的天才之光都黯淡了,因为他的天才在数学上,别的,其实和一般优秀生差不多,到了新环境里总归还是吃力。
和春一听这点就难过。
曲景明这辈子就没在学习上吃过力,他是天才,怎么就受了泯然众人的委屈。
有几天,他总是梦到曲景明三言两语给他把一道题讲解清楚的样子,是个自信骄傲的模样,可不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是怎样,心里就火烧一样疼。
他也怪过曲景明不告诉他就走,情绪严重的时候,觉得他是背叛了自己;等到静下来再想,就不这样小家子气了。这一走,两年肯定是拿不下了,到底得到什么时候估计是说不清楚,曲景明这个人从来不爱解释,他出口的话总在心里过上好几轮,过来过去都没有说出口的,那一定是不说比说了好。
——反正不管曲景明是什么道理,他都会信服的,所以怨怼在过了心里那点劲儿之后,就显得没有什么必要了。
和春逐渐习惯了曲景明不在身边,至于他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其实都一样。“想太多”的日子也并没有太长,他一个天宽地广的大老爷们儿,有的是朋友,不至于憋死在一段被迫中断的恋情里。
秋天,进入高三。家里陈老太很争气,中风好了七七八八,又能说能动了,只是偶尔犯犯半身不遂、口水横流的毛病,总得来说,生活自理、溜溜小来是没问题的,给和春省了不少事儿,他放心地滚进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一年。
一开学,大家都是正正经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第一轮月考之后,一半人被打回原形,第二轮月考后,认清自己面目的就开始消极怠工了,和春就是这一批,班主任挥舞着他的成绩单把他拎到办公室去谈心。
“你努力努力,保持前三十没什么问题,怎么就一百、一百五了?”很是恨铁不成钢。
这块铁的钢把嘴里口香糖往嘴边一扫,口齿略带含糊地说:“我觉得一百名挺好的,够上彷州大学了。”
老师用成绩单摔桌:“你的目标就是彷州大学吗?”她气得站起来,“你要上彷州大学,现在就可以给你上,你应该有更高的目标!”
和春听了,愣愣地眨了眨眼:“真的吗?”
老师:“什么真的吗?”
和春:“现在就可以给我上彷州大学啊!”
老师:“……”
和春又把口香糖撩回齿间,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对老师说:“老师,我对彷州大学这个目标很满意,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您放心,我虽然不能成为班里的光荣,也一定不拖后腿,咱们班升学率表现绝不在我这里掉链子,行吗?”
老师无话可说,为一根好苗子自降档次而痛心疾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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