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与景明》第76章


曲景明沉默须臾,回答:“真过。”又笑,“但过去了…。。我走那边,就不跟你去草坪了,有空联系。”
王震钢确认了一个大八卦,很震惊,倒不是震惊这个八卦的内容,而是震惊自己过去居然没当真,白白错过了大戏!他懊恼地看着曲景明的背影,悲叹了一声,又扯嗓子问道:“那我告不告诉他,今天是你救的他啊?”
曲景明:“随便。”
这不是为难人吗。
王震钢琢磨了半天,等婚礼完全结束,去看了一眼和春,心想如果他醒了就说,没醒就算了。结果和春已经在休息室跟秦山庄园的庄主聊得欢,手边的果盘被他“矜持地”吃掉了一大半,真真是偶像包袱千斤重,又扛不起。
这些年,和春在外面端着一个十分体面的形象,用当下流行词汇总结,就是“男神”;但跟他熟悉到指甲缝里,如王震钢之流,就很清楚,男神表象之下,他仍旧保有那份骨子里剔不掉的……二百五。
因此,他外在的男神形象纯属虚假广告。
王震钢看着这险险濒临暴露本性的虚假广告,实在不忍多与他同室相处,便装模作样做了个虚了吧唧的汇报,声称自己马上就要出发了,上下属间做了个告别,他就带着自己的新娘头也不回直奔机场。至于和春能不能及时知道曲景明的救命之恩,就随他去吧。
和春确实没能及时知道这事儿,但他再次见到曲景明,也没有隔多久。
白天参加了王震钢的婚礼,傍晚他又跑回公司去,准备看个方案,要不是已经下班俩小时了,他一定还要拉几个人加班开会。然而,在公司看方案看到一半,就接到和容电话。
和容意思明确地要求:“现在回家。”
她口中的“回家”,是回她结婚时买的那房子,现在她一家三口,加陈老太、周阿姨,都在那个家里住着,唯独和春自己,这几年浪迹于出差途中、公司休息间、公司附近酒店……一年到头掰掰手指头,“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于是为了堵和容那句“不回家”的批评,他就在公司附近入手了一套二手公寓,近一年都住在那里了,和容看他有个固定的地方躺,基本也就不说他了。
这么严肃下令,也不说具体原因,只要他回家的情况,少见。
他恋恋不舍地关了电脑,靠在椅背上歇了会儿,觉得白天的疲惫还没消散,内心十分懊恼这种意味着精力衰退的现象。歇了五分钟,他收拾了一番,驱车回家。
还在院子他就感受到家里气氛与往常不同,最明显的讯号,是家里没有和容叫打他外甥顾尚源的声音。顾尚源小朋友大概是照着舅舅的性格长的,马上就要升小学毕业班的人了,还熊得跟和春八岁那年似的,在学校里嚣张跋扈、拉帮结派、调皮捣蛋,和容三天两头就能接到老师的电话,从小到大,没一点让人省心的。
和春平时一靠近院门,就能听到里面鹅飞狗跳顾尚源嗷嗷叫的声音。
今天没有,十分诡异。
这吓得和春连进门都蹑手蹑脚,目光警惕,随时准备应付家里的什么突发状况。结果,他在门口鞋子都还没扒拉出来换上,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声线带着一点细微的颤意,喊他:“和春。”
这个声音也不全然是陌生的,他揣着一点疑惑抬起头,看到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个杯子,静静地看着他。曲景明,他心里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好像同时也卷过去一股洪流。可它来去如闪电,像纸做的,像道具,很不真实,雁过无痕。随即支配他情绪和言行的,是他长期形成的,明明十分熟悉,可眼下用起来又好像哪里不对的行为模式。
他半弯着身,一手搭在鞋柜上,一手抬起来摸了摸鼻尖,冲曲景明笑笑,回道:“景明。”
这时,阿姨从卫生间的方向跑出来,给他递来一双鞋:“你太久不回来,原来的拖鞋让小来祸害了,你穿一双新的吧。”
“哦。”和春接过鞋子,踏进去,走到客厅里,看看曲景明脚上,穿的是跟自己一样的新拖鞋,笑了,“我们俩都是客人。”
曲景明也笑了,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温水。”
和春没有扭捏,接过去就喝了一口,冲楼上喊了一声“顾尚源”,小子应声滚下来,半个人挂在他身上撒娇叫舅舅舅舅,脸上写着“有求于人”四个字。
这可真是救命的有求于人啊!和春赶紧端着杯子尽他的长辈职责去了,把顾尚源拉到沙发上,细细询问这小子又闯了什么祸。小子受宠若惊,见鬼似的瞪了舅舅两眼,舅舅一拍他脑袋:“说啊!不然等会儿你妈下来我就救不了你了!”
“哦哦哦,是这样的。”顾尚源立刻老实交待,“我们隔壁班有个混球,今天在我们教室外面的草坪踢球,特地踢到我们班教室来了,把我座位旁边的玻璃窗撞了个洞,我就收拾了他,老师硬说我搞校园暴力,这哪里是校园暴力,这是替天行道,而且他踢的是我的座位,这不是在本太岁头上动土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和春听了,点点头,说:“没错!”
旁边的曲景明“噗嗤”笑出声。他来了大半个小时了,顾尚源是个自来熟,对这个据说是自己哥哥的小哥哥已经消除了陌生感,见他笑,就觑个脑袋问:“景明哥,你说我有没有道理?”
曲景明不愿误人子弟,又觉得和春刚才一本正经回答“没错”特别有意思,不想否定他,于是折中地说:“有道理,但是没做好自保,不太好。”
顾尚源想了想,挺信服的,觉得这个便宜哥哥还不错。但他妈的脚步声已经从楼上传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他左拍拍舅舅和春,又拍拍哥哥曲景明,指指大门口,说:“我先出去避避风头,我妈要是问起我的去向,就说我去改邪归正闭关修炼了,不日出世,必将拯救苍生于水火以赎旧罪。”
说完,猴一样窜出大门,和容下楼的时候,只见到他留下的猴影了。
她在楼梯口,看着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人,他们一人占了沙发一角,都还望着顾尚源遁逃的方向,脸上神情与姿态都出奇一致,像一道静止的风景。过去,还在彷城别墅的时候,他们经常挤在沙发同一个角落,一个不注意他们就能闹起来,你踹我我踹你,那是一道动静很大的风景。
“姐姐。”和春先发现她,朝她看来,笑嘻嘻地喊。
风景好像从这里撕开一道口子。
十年一梦,曾经亲密的小男孩儿成了现在各端一方的大男人。
第59章 堵车
和春坐在角落里,听和容跟曲景明说话,期间他回了两封邮件,追究了一个下属不值一提的小错误,然后跟人家闲聊起来。他如此忙忙碌碌又无所事事,像个被迫听女人们扯鸡毛蒜皮的无聊男人,一脸乏味,伴着哈欠,似乎并不在意那边聊什么。
但那边聊的总会飘进他耳朵里。
他不由自主捏着手机从那边的叙旧中拼凑曲景明这些年的生活轨迹。
曲景明起初出国去了纽约,住在一对瑞士老夫妇家里,那是曲洋的朋友,也是他在美国的监护人。在纽约期间,薛冰冰只去看过他一次,后来听电话的意思,似乎是她先生不乐意她过分去参与儿子的生活,那位老先生思维很奇特,认为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连孩子也必须一并丢在过去,生怕薛冰冰如今和孩子接触太多会破坏现有生活。
因此曲景明人在纽约两年,与薛冰冰的来往跟大洋相隔的时候无异。后来他考入华盛顿大学学习临床医学与药学,便基本长居西雅图,起初两年的圣诞与感恩还会回纽约瑞士夫妇那里,第三年开始,老夫妇环游世界,他就没有回去了。
自华盛顿大学毕业后,他又到波士顿的大学继续学习,如今已经取得博士学位,正在漫长的实习医生期,今次回国是因为一个交流项目,交流地点正是彷州一医院,此院是彷州也是本省最好的综合大医院,他前天才落地,昨天忙了一天,今天又去见了一个老师介绍的前辈……说到这里,他为自己回国第二天才上门来道歉。
然而,他的“不好意思”四个字说了三个,和春便眉毛一拧,觉得哪里很不舒服,迫不及待找了个话头打断他:“姐,我回去了,实在太困了。”
曲景明最后一个字果然被他戛然堵住,像一片断崖,险险悬着。和春说不清自己的不舒服从哪里来,他就是很不想听到“对不起”、“抱歉”、“不好意思”之类的话从曲景明嘴里说出来,他一时还拎不清原因,只好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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