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与景明》第81章



曲景明:“空腹喝冰啤酒对胃不好。”
哦。和春从中品出几分关心,不由自主觉得喜滋滋的。有酒下肚,人便放轻松了,也不管曲景明爱不爱听,就眉飞色舞侃侃而谈起来。
“我和阿杠曾经想把这里收了,改造一番,造点特色,造成景点,但他们不愿意,觉得我们改造了以后就要统一营业时间,还收管理费,妨碍他们想打麻将打麻将,想开张开张。”他说完,放下酒瓶,对曲景明慨叹,“以前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啊,怎么就混成现在这样子了?”
这种慨叹都不是真心的,曲景明听了,笑笑,没搭他的腔。
和春看他很敷衍,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太以自我为中心了,怎么能上来就吹自己,这做派,俗!
于是,他不俗地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想着去当医生了?你数学那么好,我以为你会专门搞数学研究,至少也会去搞金融吧?”
闻言,曲景明抬眼看了看他,沉默了片刻,道:“我的监护人原来有个女儿,比我小一点,但是她得了肾衰竭,我在纽约的时候,她帮助我很多,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很想治好她……至少也想知道她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申请学校的时候,就申请了一个医学院的,被录取了,就去了。”
和春看着他:“后来呢?”
曲景明垂下眼眸,转动手里的啤酒杯:“我大学念到第二年,她死了,我的监护人就去周游全球了,我也没再回过他们家。”
和春抿抿唇,停顿了一会儿,这时他点的炒田螺炒鸡肉炒米粉都送了上来,他将其中一盘米粉推给过去给曲景明。
“谢谢。”曲景明习惯性道。
和春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地梗了一下,对这份客气很不满意,他撇撇嘴,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叫什么名字,是个怎样的人?”
曲景明:“她有个中文名,是我教了她一点中文之后,她自己起的,叫林鹿,林间麋鹿的意思,她的故乡是盛传向林间麋鹿就可以愿望成真的。她这个人……很有趣。”
和春点点头,想着听听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有趣的——他凭着那点神出鬼没发挥作用的直觉,判断出这个林鹿在曲景明心里占有非凡的地位,作为一个连大鹅都嫉妒过的少年,他现在也没有大方到哪里去,因此对这个小姑娘有点酸溜溜的审视心态。
然而,曲景明似乎没有了下文。和春一着急,抬眼看过去,主动追问:“她有多有趣?”
曲景明似乎没有察觉和春的小家子气的心思,皱了皱眉,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勉强回答出一个点:“她有点奇怪。平时她还是挺开朗的,爱笑爱玩,喜欢带我认识她的朋友,但在家里,就经常神经质。比如,她种了两盆含羞草,每次含羞草叶子闭上了,她就跟含羞草讲道理,让它展开叶子,是很认真的那种……她真心觉得讲道理能讲通一棵植物。”
和春:“是不是因为她生病的缘故,长期生病的人心理总是会有点压抑的,有点异常的行为不奇怪。”
曲景明微微颔首:“也许是吧。”
和春偷偷看他的表情,试图从中窥探到一丝他内心波动的端倪,好判断这个女孩儿在曲景明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可曲景明吃得很认真,看起来也没有继续展开讲她的打算,憋得他抓心挠肝的。
他们又断断续续闲聊,曲景明过去十二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园里,似乎乏善可陈,他吐露的也都是一些校园里的事情,和春细细听下来,捋了又捋,没发现除了林鹿,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存在,心下很是满意。
和春则说起家里的这些年,和容有了孩子以后怎么变化了,陈老太大病小病时常惊险吓人又平安渡过,还有他的工作和盛丰集团,说到后来,借着微微的酒劲儿拍了拍桌,说:“过了三十岁我就搞独立,再造一个盛丰!”
曲景明笑笑地看着他,点点头,称好,可是眼睛里一点诚意都没有,一句“好”说得像大人听到小孩子说将来要当科学家,搞得和春好没有成就感,盯着他问:“你过了三十岁,想干什么?”
曲景明轻轻“嗯”了一声,回看他:“我三十岁以后……想帮你保持体力吧。”
和春一噎,差点让炒米粉卡了喉咙。
曲景明端起杯子,晃了晃里面的啤酒:“比如这种没有意义的酒,有我在,你就不能喝了。”他目光坦荡荡地看过来,好像刚才那句话就纯粹是在谈健康养生问题,把和春那被砸歪的思路生生拽回了正人君子的轨道上。
和春暗自顺了顺气,虽然自觉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但收获一把砂糖,他掂量了一番,心理也就喜滋滋地平衡了。
一顿饭吃完,就过了十点。曲景明隔天早上安排有手术,和春便送他回去了,两人约好第二天傍晚去看房子,在医院附近那个老旧的小区分了别。
回程时,和春车里仍是放着那个国内妖娆风摇滚乐队的歌,依旧且唱且说,那天听着有点烦其不知所云,此刻却觉得喜气洋洋很好听。他难得这样快乐,心里几乎认了栽。只是曾被盲目膨胀的信心摆过一道,现在不敢再轻易自信爆棚,把话说出口。
话总会说的,然而这回必须得憋圆润了、真踏实了,才能说。
毕竟他从来没想过跟曲景明谈一段,他自小想的,就是跟他过一生。
大概是心情太好,他的睡意很浅,浏览了半天邮箱,又辗转反侧到一两点,才不情愿地睡着。这份伴着兴奋的睡眠,也没有持续太久,还没睡出滋味来他就醒了,跟失眠没有太大区别。只好拿过手机刷APP。
一条本地新闻悬浮在众多自动推送的信息里,他下意识手指一滑,就把它滑过去了,“一医院”的字眼只在他眼前闪过不到半秒钟,等他拾起对这个名称的敏感,已经过去五分钟。
他手动点开该新闻APP,头条就是:一医院附属职工小区深夜火宅,死伤不明。配图是一栋楼半边燃着火冒着烟,照片拍得比较近,依稀可见外墙上的楼号。和春几个小时前和曲景明分开时,特地看了一眼他住的楼号,正和这张新闻配图对上。
他当即吓出一身冷汗,退出APP就给曲景明打电话。然而那边只有忙音,没有接听。打了两次都是这样。他在这期间已经爬起来,随便换了件衣服,抓过车钥匙和家门钥匙,听着忙音出了门。
凌晨的道路畅通无阻,他把车开得要飞起来,一路冲到那个破小区,消防和公安已经拉了警戒线,他并不能靠近那栋楼,问了一个民警,得知目前没有死人,有几个伤员被送到医院去了。和春忍不住又拨了一次曲景明的号码,同时急匆匆转道去医院。
一医院很大,即便附近发生这样的火灾,需要紧急救助,整个医院在深夜里还是安静得不可思议,他转悠了半天才找对地方,看到一片来来往往忙碌的景象,并没有想象中哭天抢地、慌慌张张的情况,整一层楼里,医生和家属都井井有条各司其职,这让和春稍稍放下心来。
他四下看看,匆忙走过的医生和护士看起来都没有时间理他,只有这一层服务台里坐着个小姑娘在不时给一些家属解答问题。
他也扑过去,隔着几个人,伸长脖子问:“小姑娘,你认识美国来的曲医生吗?他也住在火宅那个楼,我想问问,他有没有被送到医院来?”
小姑娘头也没抬,说:“来了。”
和春心头顿时一紧:“那他……他伤得严重吗?”
小姑娘终于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个大帅哥,态度便暖了七八分,笑容甜美,道:“伤是伤了点,不过应该不严重,可能已经在包扎伤口了。”
闻言,和春在胸口堵了一路的气终于松下来,喃了喃“那就好那就好”,抬手一抹额头,捋了满手汗水,凉凉的,他先前一点也没发现。
他咽了咽喉咙,舒缓了一下情绪,又问小姑娘:“他去哪里包扎,我想去看看他。”
“他去……他来了。”小姑娘指了指和春身后。
和春瞪着眼睛回过头,看到曲景明一身大白褂,与另外两个医生同行,三人脸色都颇为凝重,边走边在商讨着什么。曲景明没有注意到和春,直接往另一边走去了。和春在“现在不应该打扰他”和充盈整个心脏的无名情绪中纠结了一下,最后被后者控制了。
“景明!”
曲景明应声看来,见到和春,表情惊讶了一下,随即对他露出一个笑。
和春跨大步跑过去,心里的情绪大有要爆炸的趋势,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能想到的表达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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