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大骗子》第169章


等到上了朝,宋玄便又带上那副国师的面具,高高在上,却又空无一物。
姬云羲瞧在眼里,知道宋玄仍是没有走出来。
大尧如今最大的事,就是南疆归来的姬云旗。
这位再次冒出来的天潢贵胄,终于接了佑王的封号,归还了兵权,这位归来的战神夺去了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一时之间朝野侧目、烜赫无双。
而当今圣上看待他的目光,总是厌恶中带着轻鄙的,似乎已经嫌弃到了极点。
似乎所有人都能瞧出,这兄弟俩之间汹涌的暗流。
而在这之后的两件新鲜事,也都与南疆大营有关。
头一件是花将军花无穷。
大尧出了名的大英雄,竟是一个女人,这震掉了许多朝臣的眼珠子。
更令人震惊的,则是佑王坚持要以女子身份,为其策勋请封。
圣上竟也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朝堂为了这件事,争执了不下数月,连一直超脱物外的国师也掺合了进去,最终还是定下了大尧第一位女侯,封号虎威将军。
再后头的封功策勋,倒也无甚稀奇,乌甲军众人虽没有公之于众,明面上却也另记了功勋,常风、谢罄竹、秦凤屠各自得了封赏。
只是谢罄竹却不要功勋爵位,反倒翻起了一桩皇祖时的冤案,声称要为祖上平反。
宋玄毫不意外。
那个日日在四方城烂醉如泥、却能百里穿杨的游侠儿,本就是有着自己的故事的。
姬云羲问他:“哥哥羡慕吗?”
“什么?”宋玄彼时正在湖里拔莲藕。
宫中本是种得莲花观赏用,如今的季节,反倒让宋玄找到了新的乐趣。
“谢罄竹,他说翻了案,就回四方城去了。”姬云羲问他:“哥哥想回四方城吗?”
宋玄的动作停了停,终于还是对着他笑了:“想的。”
他不适宜国师这个位置,在南疆一役结束之后,他愈发的清楚了。
确切来说,他根本不适宜庙堂之上。
他心软、世故,却没有足够坚定不移的信仰,他本没有家国天下的格局,只是一个温善的小人物罢了。
所以,他无法像陆其裳和了了一样,为了自己的政治信仰一往无前,为了改变这个国家牺牲一切。
他本质就是一阵风,他裹挟不了太沉重的东西,他只能是天地间的一个过客。
愈是在疼痛的时候,就愈是想念。
他怀念四方城的热闹,怀念车水马龙带来的新鲜,怀念山间旷野的自在,也想念江湖的漂泊无定。
他坐在湖边,用刀将藕外边一圈削去,递给姬云羲,自己也拿起一截,“喀嚓”咬了一口:“这儿也挺好,但多少……还是有点想的。等你哪日闲下来,我带你回去逛逛。”
姬云羲瞧着宋玄的侧脸,他清逸的面孔,沾染了天边的赤霞,眼中倒映着红光一片的湖面。
温柔的有些过了头。
姬云羲抱着膝盖轻声说:“宋玄,我喜欢你,对你来说是不是最大的负担?”
如果不是他,宋玄现在只怕在四海泛舟,江湖做客。
宋玄想了想,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没有亲人。”
“也就秋棠算是我的师友,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旁的人了。”
“所以,当初我第一次知道你是谁的时候,我就想着,为你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横竖也只是一条命罢了。”
他只有一个人,没有谁在等着他,没有谁在期待他,也就把生死看得分外轻率了。
“可这回在南疆,我一点儿都不想死了。”宋玄说。“我想着自己要是死了,你一定会伤心——可我不舍得让你伤心。”
姬云羲盯着他:“我明白的,我也是一样的。”
“是了,”宋玄笑了起来。“这就是负担,阿羲,你增加了我的重量,我也增加了你的重量,让咱们两个都不至于被一阵风就吹走了,随随便便地就把自己抛弃了。”
“这就很好了。”他说。“世上哪有两全的事情呢?”
宋玄拍了拍姬云羲的肩,他们在湖边坐了很久。
——
第二天,姬云羲将姬云旗召进宫里。
“你该有个正妃了。”姬云羲面不改色地说。
姬云旗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圣上怎么还管起这样的闲事了?”
他以前是为了政治因素,空出了正妃的位置,想娶一位对自己最有利的女子。
可后来他赶赴边疆,紧接着就到四方城去混日子了,压根没想到什么正妃不正妃的。
可如今却是姬云羲将这事给提起来了。
“没有也无所谓,”姬云羲一副嫌弃的模样。“你府里不是有别人?随便谁都成,生个儿子出来就是了。”
姬云旗更是头大:“我那府中的妾室都是别人送的钉子,面都没见过几次,生什么生?”
“圣上连臣的房中事都要管?您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那你就自己想办法罢,”姬云羲漫不经心地说。“给你三年时间,你若生不出一个儿子来,就自己来替我的班罢。”
姬云旗一愣,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姬云羲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做、皇、帝、了。”
第109章 威胁
姬云旗避开了自家兄弟及冠时的夺嫡之战、避开了他登基后的大杀四方。
却怎么也没想到,仗都打完了,山河稳固、岁月太平,自家兄弟却学会了迟来的叛逆。
“这……”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姬云羲皱着眉,一副不耐的模样:“我懒得同你故弄玄虚,就三年罢,你若能弄得出一个儿子,就做个摄政王,若是弄不出,那就自己来坐这位置。”
“你要是现在就想做,我就现在同你交接交接,省得麻烦了,之后你子子孙孙的,自有那些朝臣督促着,也不用我操心。”
这任性到极点的口吻,竟让姬云旗说不出话来:“此事……您同旁人商量过没有?”
“同谁商量?陆相?”姬云羲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瞧着他。“有什么可商量的,我不做,自然有人做,这皇位多少人盯着呢,难道还怕烂在手里?”
“你终究是一国之君……”
他更是嗤之以鼻:“一国之君不是我,大尧就死了不成?先头那么多年过来了,也没见谁觉得我这样重要。”
姬云旗看明白了,自己这位弟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已经定下的事,就没有人能改变。
除了那位国师大人。
只不过这荒唐至极的决定,多半也是为了那位做下的。
“你……再多加斟酌罢。”姬云旗终于放弃了敬称,用惯用的口吻道。“姬云羲,你若是一时冲动,过头再来后悔,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情爱是一时的,这江山却是长久的。”
“你后悔了吗?”姬云羲淡淡地瞧着他。
“什么?”姬云旗一怔。
“当初最有机会的,不是姬云弈那个废物,而是你。”姬云羲眼中带着隐约的嘲弄。“你后悔了吗?”
在他离九五至尊最近的时候,他因为一个下属的离去,生生隐姓埋名,跑去四方城,做一个见不得人的赌王,面也不露的守护了一个姑娘数年。
他后悔了吗?
姬云旗沉默了。
没有人问过姬云旗,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冲动。
只有他知道,他觉得自己亏欠了花无穷。
在那样一个一身正气的姑娘,站在他的面前,问他自己算不算是英雄的时候。
他就知道,他从始至终,都在戏耍着这姑娘的正义和固执,把她当作一把刀,当作自己的臂膀,却独独没有把她当作一个人、一个英雄。
花无穷是知道的,所以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
他只是一个阴谋家,从不信什么英雄。
那姑娘离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缺了一块儿,浑身上下都烂透了,从头到脚,都像是流了脓似的散发着臭气。
那孩子为他流过的血,临行前叩下的头,就像是锁链似的束缚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那孩子跟了他多少年?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将她从山里带出来,也是他害得她亲手打破了自己英雄的梦想、又失去了身为一个姑娘一切平凡的幸福。
她是不是看不起他了?她说不定是厌恶着他的。
姬云旗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她,被自己的痛苦搅得不得安宁,以至于盛京的一切繁花锦簇都失去了色彩,逼得他连夜安排好了一切,逃进了安排好的身份中。
只有在暗地里窥伺着她,他才能得到一线的安宁。
就像是年轻时,多少次在权谋角斗、瞧不见的血雨腥风中惊醒。
她蹲在他的门口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