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岛遗事》第14章


“从获——”
“啊!”
有个危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从获轻轻尖叫一声,立刻跳到十米开外,回头一看,竟然是许甬。
“喂,怎么那么容易被吓到?”
许甬穿的甚是凉爽,头顶还戴半旧草帽,脚着拖鞋,嘴里叼着一根草,双手叉腰,笑眯眯的望着从获。
从获嫌恶地白了他一眼,倒不是为了许甬今日的着装,完全是因为他竟然吓唬她。不过,话又说回来,许甬今天这幅模样倒是少见。
“怎么样?我这身还算英俊潇洒吧?”
从获不理他,扭头就走。
二人现在身处一片缓坡,往下走就是大片大片刚刚收割的稻田。从获就走在稻田与稻田之间的小道上,任由许甬在后面大呼小叫。不过,许甬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嚎了几声,后面就默默地不说话了。
走到广阔的稻田中央位置,从获在哪儿回头看着父亲的私邸,隐约可见往来的人群,她不由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把这个戴上。”
许甬不由分说把旧草帽扣到了从获头顶,“太阳毒着呢。”
“我没那么娇贵。”
从获随手把旧草帽摘下来,在成功扣回许甬头顶的之前,她看到对方那被太阳晒的微眯的眼睛。许甬没有勉强,他把那顶旧草帽旋转了个方向,然后同样往明榕私邸的方向看了看。
“门庭若市啊。”
听着许甬的感叹,从获竟然想到了与之相反的成语——门可罗雀。
“不知道河源那边会不会这个样子。”
许甬看着从获,说:“我听小道消息说啊,你那小叔明森坐上领主的位置后,立刻被丁放扒了军装,现在不仅是禁卫军,整个河源郑氏的军队都在丁放掌握之中。明森成了枪杆子指挥下的傀儡,郁闷着呢。”
许甬自然不会拿所谓的小道消息来蒙从获,从他的话里面,从获听出了几层意思。第一,这次政变的实际获利者是军人出身的丁放,明森不过是被人耍了。第二,明森和丁放有矛盾,有矛盾就总有一天会爆发,这对于躲在许城的流亡小政权而言是好消息。第三,丁放掌握了军队,这才是要命的。
“我听说,你爸准备筹钱建立一支军队,连名字都起好了,叫讨逆军。”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推翻一个政权,军队的支持是必需,从获能够理解父亲的做法。只是,在别人的土地上凭空建立一支军队,其难度不比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小。许氏、韦氏又将对此持何种态度呢?
“郑家人要身先士卒,听说你那个大哥有可能会成为郑氏在讨逆军中的代表。不过,我想那时讨逆军的主要任务就会变成保护他了吧。”
许甬不无嘲讽地笑了笑,他说:“喂,看你听的那么认真,难不成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从获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说话太伤人,却是出奇的有道理。的确,从获还不知道那些消息。父母视她为小孩子,不要说征求意见了,就算是一些普通的消息,也不会主动告诉她。这段时间从获更是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
“哈哈——”
许甬仰天干笑几声,突然说:“这儿太阳太毒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请你吃西瓜。”
从获立刻闻到了西瓜的清香,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跟在许甬屁股后头往稻田外走。这时候她真正感觉到毒辣太阳的可恶,忍不住在心中咒骂几句,然后奇怪自己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晒鱼干了。
许甬步伐轻快,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抱怨夏天太阳的可恶,拖鞋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也没有因此磕到某颗石子而摔个狗吃/屎。
走了一大段路,看到路边有一块瓜田,主人正在田里收香瓜。从获看着那白滚滚的香瓜十分心动,想要趁机买上几个,许甬阻止她,说晒过大太阳的瓜得等凉透了才能吃,这时候吃人可是受不了。从获只好作罢。
当从获终于吹着凉凉的空调,吃着冰过的凉凉的甜香甜香的西瓜,并且没有咬到半粒西瓜籽儿的时候,良好的心情也就随之到来。
“你说,你吃那么多西瓜,脑袋里会不会装满了西瓜汁啊?”
许甬翘起二郎腿冲对面的女孩笑着说。
对面的女孩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吃西瓜。
☆、烧鹅
经过反复认真的思考,从获在这天上午去拜访了国满老师。
夏日的太阳如河源的丁放一般毒辣,这是近来出现的一个新词。从获先坐公交车到了许城大学,然后徒步前往国满的住处。经过多次拜访,从获对许城大学内的风光也熟悉得如自家的小花园。她打着一把遮阳伞,到了国满家门外时仍微微出了点汗。
国满是穿着居家常服来到大门外迎接从获的,她笑着给从获开门:“瞧,这是太阳把小从获赶到我这儿避暑来了吧。”
从获有些窘迫,她没有想到上午出门依旧可以弄的一身汗味。
进了客厅,国满拿来一条新毛巾让从获去洗手间擦拭汗珠,又拿来一套干净的居家常服让从获换下身上粘着汗水的衣服。从获由此得了受宠若惊般的窘迫,由此进一步在国满家把那套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晾到太阳底下晒着。
“这下子把一路的风尘仆仆都洗掉了吧?”
国满看着晾衣服回来的从获,赞叹道:“我的眼光还是不错吧?这身衣服还合身吧?”
从获打量了身上这套居家常服,简直是按着她的尺寸量身定做的,穿在身上又轻又软,很是舒坦。于是,她赶紧恭维道:“国老师的眼光真好。”
国满笑了起来,连声说“敷衍”。
“记住了,夸人要夸到点子上。就像今天这,你得从衣服的料子、衣服的做工、图案的细节上夸几句,国老师我就会高兴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从获居然羞怯地笑了,还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她也许会觉得被人嘲讽了。但国满老师就不一样,她仿佛感受到一个长辈的亲切关怀。
“别傻站着,过来坐下。”
国满招呼从获过去,从获顺从地坐到离国满身边。两人来来往往,虽然从获依旧“国老师”“国老师”地叫着,心里已经认真地把这个人当成朋友一般。或者说,亦师亦友。
“你今天过来,是单纯散心呢,还是有什么事?”
从获看着国满那温和的目光,先酝酿了一下情绪,才说:“我确实是有一件事,我想向国老师请教。”
“你说,我洗耳恭听。”
国满敛起了轻松的微笑,一脸正经的看着从获,倒把从获看的有些紧张了。
“河源郑氏的事,国老师都知道吧。”
并不是在询问什么,只是一句开场白而已。
“二伯父和我爸爸想要建立一支讨逆军,成员是从丁放控制之下逃出来的那些人。这支军队首先考虑的问题就是忠诚。因为我爸认为,丁放轻而易举控制军队夺取河源郑氏最高权力,军队对河源郑氏没有信仰、不忠诚是重要的原因。想要推翻丁放的军政府,也必须有一支军队。”
国满静静地听着,她没有追问从获的长辈们建立军队的动机、军队的体系、军队的运作以及军队的兵源财源等问题,她知道这不会是从获真正想说的,这只是个铺垫。她温和地看着从获,虽然没有笑,却在无形之中给了从获莫大的鼓励,让从获得以按自己的计划说下去。
“筹建一直军队需要顾及很多方面,这些事情都有办法解决,自然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可是,我——”
从获抬起头看着国满,欲言又止,国满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什么都做不了。”
从获把把头低下去,“看着他们每个人都在为河源郑氏尽自己的力量,我却只能在一边看着,偷偷从别处打探消息。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国满没有立刻用“你还小,这些事还不需要你操心”、“国家大事有父亲哥哥去做就好了”、“一切以学业为重”之类的话来安慰从获,她知道那样说了以后,“国满老师”值得信赖的形象就不复存在。她等着从获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她要从获自己告诉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想要参军。”
从获突然抬起头,她并不打算在悲哀凄凉的氛围中结束这次对话,“我想要成为讨逆军的一员,我想为河源郑氏拿回昔日的荣光!”
她说的斩钉截铁,她说的掷地有声,她早就想好了,她只不过想要有人知道她的想法,然后告诉她就该这么做。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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