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岛遗事》第22章


从获看着橘子那暖暖的、软软的毛,忍不住蹲下去,伸手轻轻抚摸它的背。橘子像是很享受,过了一会儿就把更为柔软的肚皮展现在从获面前。
许甬看着从获生硬冷漠的脸慢慢变得柔软温和起来,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在“爱心之家”庭院里的长倚上,从获把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灰白色大猫放在膝上抚弄。许甬在一旁跟她解释有关“爱心之家”的事。
这时候,一只肥硕的黄毛老鼠从不远处的草丛大摇大摆的跑到附近另一处草丛(老鼠的动作通常快的看不清,如果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动作,那便是“大摇大摆”了),而从获膝上的大猫很是惊慌失措地“喵”了一声,便使劲往从获怀里缩。
从获看看怀里体型巨大的猫,又看看黄毛老鼠逃窜的放下,忽然觉得很失望。她把大猫轻轻放到地上,大猫似依依不舍不愿离开,仍在从获脚边徘徊。从获没有再看它一眼。待大猫企图爬上从获膝上时,从获把它推到一边。
许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说:“这里的猫经过人类的驯化,已经习惯了当人宠物的生活,再也没有它们祖先的野性了。”
从获说:“丧失了天性的东西,养的再好,不过是宠物罢了。”
“可那些还有野性的动物,是没法儿成为真正的宠物的。”
许甬忽然笑了起来,“刚才的话,可不像是乖乖女从获会说的。”
从获低头一笑,不予回答。
许甬看着这样的从获,觉得非常新鲜,不由多盯了一会儿,以至于在从获不经意抬起头与他对视时莫名地心慌意乱,一颗心脏跳得不受控制。
许甬的反应同样令从获感到困惑,她未及询问,许甬便提出到别的地方转转。他迅速转过身带路,行色匆匆,没有解释,也没有给从获开口询问的机会。
像是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许甬恢复了一贯的状态,又跟从获说笑起来。谁都没有提刚才的事,就像是两人达成了某种奇特的默契。而事实是,许甬已经接近真正的目的地,他在思考如何说服从获,从获则是一如既往的迟钝。
走进植物园,里面游人不多。从获看到一群肥肥的黑鸟在枝头乱叫,心里不自觉地想象着用枪瞄准它们,想看看它们在枪口下逃窜的样子。
植物园里有大片大片茂密的竹林,里面光线阴暗,被砍掉的竹子留下大而锐利的竹根,长久无人清扫的地面积着厚厚的发霉发臭的落叶,在这些落叶之下还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东西。这不像是游人回来的地方,也不像是会发生什么正经事的地方,许甬就这么带着从获进来了,从获也就这么不问一句就跟进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无人的竹林里,渐渐熟悉了竹林里那种奇怪的味道。
现在,已经到了前后左右都是竹林的地方,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是一望无际的竹林,大大小小的竹子在微风中发出轻响。从获有一种预感,她下意识摸出了防身的小刀。她没有带枪,这把小刀将就着用了。
许甬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四个人从不同方向聚拢过来,把许甬和从获围在中间。这四个人都是年轻人,男性,普通的着装,普通的样貌,走到大街上也不会被人注意。
许甬向来人点头致意,他向从获解释说:“我们都是‘拔钉子小组’的成员,这个组织里的人无一不痛恨丁放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们团结起来,准备用一切手段将丁放从五声岛上抹去。”
他的语气平缓,其中酝酿着太多的激情都被暂时压制下来。他很有耐心地等着从获提出问题。
“我没有听过这个组织,你们是秘密组织?”
一个目光阴沉的年轻人回答:“是。这片土地上没有我们公开存在的土壤,我们只有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等待着机会干掉丁放。”
另一个年轻人说:“我们的名字不会被人们记住,但我们做了有功于整个五声岛的事,我们的事迹不会被人遗忘。”
“你们的主要手段是?”
“暗杀。军队在战场上连丁放的毛都摸不着,要解决掉他,只有采取这种办法。”
“到目前为止,我们一共进行了七次暗杀丁放的行动,只有一次能划破了他的皮。为了进行这项伟大的事业,我们牺牲了很多人。”
被牺牲掉的人,除了满怀伟大理想自愿而死的,还应该有那些被无辜牺牲掉的人吧。从获听着这四个年轻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心里涌起一丝不快。
“我们这个组织需要更多新鲜血液加入。”
这就点明主旨了,许甬今天把她带过来,就是想要把她带进这个组织。许甬想干什么?从获思量着。无论这个组织的最终目的为何,成立这个组织都会使许甬掌握一支强大的力量。这个组织今天可以刺杀丁放,明天也可以刺杀别人。许甬是许城许氏的嫡系子孙,贵族之间的斗争,自然需要力量的支持。许甬,绝对有这种野心。
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之后,许甬才缓缓开口:“从获,我是这个组织的负责人,我想要代表‘拔钉子小组’欢迎你的加入。”
“来吧,加入我们,成为五声岛拯救者的一员!”
他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对从获说,他看着从获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其余四个人一起低声说:“加入我们吧。‘拔钉子小组’,欢迎你!”
从获看着这些人,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出决断,她忽然明白了许甬昨晚那通电话的真实含义。什么喜欢的事?杀戮可不是她郑从获喜欢的事。可是不能不承认,许甬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打动了她。人活着,需要做点冒险的事,尤其是现在的她。
“我不会强迫你。”
许甬是这么说的。可是,摆出这样的架势不是强迫又是什么?如果从获在此刻拒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还有拒绝的机会吗?
从获攥紧了防身的小刀,她相信这五个人都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她的手心冒出汗来。
☆、许氏
许城许氏现任领主许泰病重住院,这是他今年第三次住院治疗。此前,他已经数次因病住院治疗,病危的消息更是传出过无数次。民众对此已经有所免疫,只有最接近权力核心的人才会发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少主,这些部队已经按您的吩咐到达指定位置,随时可以出击。”
在许城核心地带,一处官邸的地下室,少主许洪正与几个亲信人员商议着关系到许氏未来的大事。
许洪将一个高级军官递过来的文件拿来翻看一遍,用他那一贯的语气问:“人都靠得住吗?”
高级军官回答:“都是您在军中时的同僚,对许氏绝对忠诚。”
许洪把文件往桌面上一扔,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那个人,让他离开那个位置。”
“这……”
高级军官面露难色。
“他从前是我的同僚,现在是老三的同僚了。”
高级军官明白后,悄悄抹了一把汗。被调动的部队和指挥官都是按少主的吩咐做的,现在出了问题,也是由少主亲自指出,他这个参谋长不知道还能干多久。
坐在一旁的外相不无担忧地说:“这些部队,相当一部分都是从前线调回来的,这势必加重讨逆军在前线的压力。我怕,郑氏兄弟会有所不满。”
许洪冷冷地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要是自身难保了,他郑明榕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他不能理解,我们就不可能成为盟友。”
首相说:“如果丁放的军队再次越界,以目前的情况,我们会很吃力。”
高级军官说:“前线还是保留了一支相当精锐的部队,足以支撑一段时间。而且,据可靠情报,丁放志在河源,他只想守住现在的荣华富贵,对于更大的权势没有野心。”
首相说:“对人心的揣测,从来都不可靠。”
高级军官说:“就算丁放发起猛烈的进攻,以我们在前线的军力,加上讨逆军的支持,保住边境绰绰有余。”
交通相讥讽道:“军队总是这样说,军队的能力也就仅止于此吧。”
高级军官立刻变了脸色,他本欲发作,不经意间瞟到少主的脸色,赶紧将已经起来的身子压回凳子上。
“各位,现在是最要紧的时候,我需要你们,许氏需要你们。”
许洪那冷酷的眼神在地下室诸人的脸上缓缓扫了一遍,全场只剩下他的声音和轻微的回声。
“把每个人手头上的事情做好,没有必要越界。”
一分钟死一样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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