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岛遗事》第34章


“国老师,一切小心。”
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从获这么说。
并没有隆重的告别仪式,因为还会再见。
☆、挑衅
再次经过例行检查,从获得以卸下笨重的手铐脚镣,回到河源北特别监狱的“自由空间”里,自由地呼吸。对此,她有那么一刻觉得无比好笑。
整整两年的时间过去,她还是没能真正心如止水。绞刑架上的痛苦已经快忘记了,现在却似不经意回想起当时的种种细节。当时的她,是否真的已经做好告别人世的准备。
思绪忽然乱起来。
“姐姐,在想什么呢?”
突然起来的声音将从获唤回现实,她往声音来源处警觉地看了一眼,是205号。205号倚在门口,现在迈开步子往房间里走,门被她反手轻轻关上。从获冷眼看着,205号在不当的时间出现在不当的地点。
不得不说,那声“姐姐”还是让从获受用了几秒,但接踵而来的沮丧感立刻击败了这点点好感。从获在军队里待了几年,是扛过枪打过仗杀过人的,按道理说,警觉性总该有那么一点,就算被生活磨砺过,也不至于连渣都不剩。但是,今天的205号就那么直接出现在她的房间,这种打击不可谓不重。
从获掩饰好内心的波澜,冷冷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等着对方的解释。
205号往房间里走了一段距离,期间一直保持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直到她走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来。
她笑了又笑,眼睛里纯洁的像个孩子,她说:“姐姐是在外面待太久,反而眷恋起这笼中的生活了?”
她又自顾自般说:“也是啊,自由飞翔的鸟儿不知何时会成为猎人眼中的猎物,笼中的鸟儿却可以饱食终日,坐着等死。”
最后四个字被一字一顿地说出,有浓厚的挑衅嘲讽意味。
从获已经恢复了从表面到心底的平静,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人,好像看着跳梁小丑的表演,又好像看着空气在屋子里徘徊。
像是早就料到了从获的反应,亦或是本来就不打算看从获对此的强烈反应,205号不恼不怒,保持着笑容,迈开步子,缩短二人的距离,一直走到从获身边,在从获耳边轻轻道:“如果我说,许甬还惦记着你,你还能这般心安理得?”
从获身子一颤,这一颤不是因为对方提到“许甬”二字感到惊讶,而是因为205号实在靠得太近,挑战了从获的底线,令从获感到愤怒。
余光瞥到了205号说话时的阴沉冷冽,从获全然不在乎。她强忍着有人逼近自己底线的熊熊怒火,淡淡地看了一眼。
205号倒是很识趣,及时原路退回了安全距离,给了从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奸计得逞般大步退到门边,眼睛仍旧注意着从获的反应。在推门离开之前,她又回头说了一句:“你一个人自暴自弃的时候,得想想外面有多少人正为你流血流汗。”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有摔门的动作,还很贴心般轻轻将门掩上,留下从获一人待在“安全”的小窝了里。
从获目送205号远去,不能不说,她的好不容易显得平静的内心又被人掀起了一阵波澜。被人打扰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205号是什么人,从获并不知道。河源北特别监狱里在押的五个人,应该都是特别的“犯人”(此处以从获的身份为参照),但从获对另外四个人都没有太多印象,也许是入狱前后人的形象会发生巨大改变吧。不过,从获更相信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本来就对“人”这个种群关注不多的她,对于五声岛上的名人并没有太多印象。她是孤陋寡闻的厉害的人,有一堆不认识的大人物自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在这五个人中,从获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三个月后,第一个跟她搭讪的人就是205号,地点是在监狱的活动室里,当时就一个问题讨论不休,205号便问她的看法。她只记得当时205号说的极为自然,一点没有搭讪时带给人的不悦之感。然后,她就加入了话题,只说了一句话,就冷场,然后,讨论宣告结束。
从获至今记得离开时狱警刘那崇拜的眼神,她可是不明所以。自那以后,她渐渐跟这些人有了语言上的交流,但仅限于此。没有人主动回忆往事,至少她所见到的情况是如此。她是个随身带着孤独光环的人,孤独而不寂寞,这种形象渐渐在河源北特别监狱扎了根。
现在,问题是205号的目的是什么?她提到许甬,那么她应该认识许甬,听那副有一点酸味的语气,怕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许甬的绯闻可是至今停留在她郑从获心中。从获知道许甬的“拔钉子小组”人员很杂,这个205号来自“拔钉子小组”是有可能的。但是,河源郑氏为什么要关押一个“拔钉子小组”的成员?在这种时候,“拔钉子小组”与许氏的关系更“密切”些吧。
按205号说的话,似乎她还能接触到外面的信息,这就不简单了。河源北特别监狱守卫之森严,整个五声岛几乎无出其右。要是205号真有这本事,那她很有可能因为某种目的而进来。蹲监狱不是什么好玩,这种事一般人吃不消。那205号就绝不是看上去的单纯利落。
而且,如果涉及到许甬,就得考虑另一种可能。在从获心中,许甬是她重要的唯一的异性朋友,仅此而已。刺杀丁放这件事里,她既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帮许甬的忙,她算是已经为此卖过命,没有对不起“朋友”二字。她并没有考虑太多许甬会为她做什么,或者能为她做什么之类的事。两个人的相识是一种偶然,能坐到一块儿聊天是因为缘分,幸好还有一点共同爱好,于是营造出一种同生共死的假象。对,就是假象,从获是这么认为的。两个人的出身很相似,处境也许还有某种类似,但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只这一点,就足以拉开距离。
假如,因为许甬的关系,从获卷进了莫名的漩涡之中,那她真的会觉得委屈。从独自一人走上绞刑架起,她已经再次认识到,无论时间过了多久,经历过多少事,面对死亡之时,她终究会是一个人。因此,她不该奢望什么的。
其实,分析这种事,从获不大愿意做,因为她很容易在分析过程中强化某一观点,导致整个人对于该观点的信任。她偶尔相信自己的判断,偶尔也为此自卑。她觉得,现在不需要费脑子去思考这些问题。她害怕,万一不小心又掉进某个深坑。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应该学会超然世外的从容。
关于205号说的,有人在外面流血流汗,从获是真的不知道。她想到205号有时嚣张的模样,就觉得她也是个看别人流血流汗的人,心里一阵鄙夷。毕竟,大家都落难到此,相煎何太急?
自从回到房间,从获就一直站着,现在她觉得有点累了,就坐到椅子上。她忍不住又去想刚才发生的事。
看205号的样子,她应该是刻意挑过时间的。今天也是国满来探监的日子,莫非205号知道什么?从获激动地换了个坐姿,她对于这个问题也许得做大胆的猜测了。毕竟,她的事可不小,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到许多人。按今天国满的语气,估计外面的人还得有大动作,那205号把话说到一半这种行为就极其可耻了。
被人吊胃口,这本就是一件很讨厌的事。从获不在意再死一次,但她现在的目标是争取“老死”,而不是再上一次绞刑架当一回悬挂的死鱼,要是有什么阴谋要置她于死地可就不妙了。她可以去死,不明不白的死,她是绝对不干的。
心里慢慢做了最坏的打算,从获的心就平静下来了。这件事再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那么,在活着的时候,她得注意一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她不是什么好人,她早就不具备成为好人的条件了。所以,怕什么呢?
外面的事,从获管不着,她的手还不至于伸那么长。再说了,有国满老师在,虽然她有那么一会儿会担心国满老师的安全,但很快就释然。她相信国满老师的能力,这个许甬口中奇怪的女人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吧?然后就是监狱里的人,对此,从获准备等着别人来找她。她不想主动送上门去,有什么人打什么主意的,尽管来好了。
这么一想,监狱里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茬了。像这种监狱,本来就是藏龙卧虎又藏污纳垢的地方,从获自然不该对其抱有太多的希望。有这种意识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活了过来,又开始感受人间的欢乐痛苦凄凉悲哀了。心如止水,超然世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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