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25章


既然佟亚群不在,我也不能拉上阿姊出门,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前院那边喧闹不断,这边却冷清异常,我不免纳闷,靠近阿姊,小声问道:“大姊,我看今日佟家的女人小孩都在前院耍呢,大姊怎么也不带着明儿去前院耍耍。”
阿姊道:“我这不是病着么,哪有精力疯闹?明儿白日里玩累了,歇歇也好。”
我见阿姊言辞躲闪,知晓她并未与我讲实话,也不好多问。
毕竟,佟家媳妇规矩多。
辞别阿姊,一轮圆月如同玉盘悬在夜空,倒映在弯弯曲曲的河水中,走到哪儿,都能看到那一轮明月。
站在水边,我看到河边柳树下一对对年轻男女依偎而坐,有些茫然无措。
我猜不出周彦华要约我在何处会面,一个人穿梭在成群结队的人群里,我突然感觉孤寂,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人会在意我是谁,没有人在意我来自哪里,没有人在意我是生是死。
因为,我本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
如果,我就此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不知不觉中,我竟沿着前往周彦华住处的方向在走,来到大河湾处,我眺望着河对岸的屋宇,目光搜寻到周彦华的屋子时,那里漆黑一片,我已猜到他不在家。
河上偶尔有点着灯的船只经过,船舱里传出片片欢歌笑语,又是今夜相会的眷侣。
远处,河上一点灯火向我接近,而我,看不清划桨的人。
欢声笑语的夜晚,在我听来,竟觉得寂寞,甚至想要远离这一切。只有水中那一轮明月是我想要的,它不属于这世间,可以带我远离这污秽不堪的世界,洗清我身上的污垢。
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向着水中的那轮明月走去,冰凉的河水漫过我的腰身,我只觉脚下的路泥泞难走,使劲蹬了蹬脚下的路,双脚却似陷在泥潭里一样,挪不动分毫。我努力想要踏出泥潭,脚下一滑,只听“噗通”一声,我感觉铺天盖地的水灌进了脑子里,难受得不能呼吸。
我依稀能听见有人在喊:“有人跳水了!”
谁跳水了?
意识被吞没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头顶明亮亮的月光,那道光照亮了我的世界。继而,有人抱住我,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我。
“美珠,醒醒!”
睁眼,我感觉浑身发冷,第一眼便看见了周彦华焦急的脸。
见我醒来,他笑了,唇边的笑如同天上的明月,令我着迷。他笑着抱起我,将我紧紧地抱进怀里,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此时,我才发现我与他浑身都湿淋淋的,而我却想不起发生了何事。我的头脑仍有些迷糊,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好像是一艘船的船舱,船外依旧灯火通明,欢歌笑语。
我皱眉思索了许久,仍旧想不通我为何会这般模样出现在这里,鼻子却突然发痒,忍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周彦华醒过神,松开我的身子,捋了捋我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轻声道:“这里离我家近,我们先回去换件干爽衣服。”
我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彦华也不再耽误,奔出船舱,划桨向岸边划去。
船靠岸后,我扶着周彦华的手臂跳下船,脚下还没站稳,身子便被人抱起。我从未被外人这样抱过,也只有幼时被阿爹这样抱过,此刻周彦华却这样抱着我快步向他家院门走去。
我有些难为情,扯了扯他的手臂,他放慢步子,看着我:“怎么了?”
我小声嘀咕道:“我自己能走。”
周彦华却一本正经地道:“你走得慢。”
我竟无言以对。
不知如何回应间,周彦华已抱着我进了他家院门。随后,他从衣橱里挑来挑去也没找出一件女儿家的衣衫,只得将他自己的衣衫递到我面前,一脸尴尬地看着我:“将就些吧。”
我从他手中接过衣衫,他转身便关上了门。
我捧着一身男儿的衣衫看了许久,有些不知所措,但也无可奈何。仔仔细细地擦干身子后,我苦恼地穿上一身男儿衣衫,束紧了腰带,衣衫仍显得有些宽大,不过也不是见不得人。
我开门,周彦华也已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衫,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开来,他转过头来看我时,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转而露出了清浅温柔的笑。灯火下的脸,让我生生移不开眼。
福多说,他的脸比姑娘家还白嫩,即便在白水乡的这些年,他晒黑了些许。但是,此刻,灯火下,披发的男子,衣衫从容,神态慵懒,说不出的风流妩媚。
我呆呆地站在房门前看着他,浑然不觉他已走到我面前,摸着我的头发,温声说道:“把发髻散了,将头发擦干。”
听闻,我慌乱应了一声,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周彦华许是见我有些呆,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美珠?”
我醒过神,忙奔回房间,正要对镜卸下发髻,周彦华已站在我身后握住了我的手,叹了一口气:“你坐着,我帮你。”
我只得点头,依言坐下。
周彦华的指间穿过我的头发,一缕缕捋顺,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方才为何一直看着我发呆?”
第12章 前尘旧梦月夕夜
周彦华素衣散发的模样,的确令我看得出神了。然,他突然当面问出来,我只得支吾着红着脸低下了头。周彦华见我闷头不做声,也没再问,只是一心一意地替我擦干头发,又替我梳顺。
因头发仍有些湿意,而我又穿着一身男儿衣衫,只能随意绾了一个男子的发式。回身见周彦华仍旧未束发,我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起身拉过他的衣袖,低声说道:“我帮你束发。”
周彦华笑着点头,在铜镜前端坐着身子。
我正梳理着他的长发,他忽沉声道:“美珠,我本想今夜雇了船去你家后院接你出来,不想你先来寻我了。我虽高兴你能过来,却害你落了水,若不是我正好经过,我真不知还能不能……”
周彦华的话音戛然而止,而是转动身子抬头看着我,我触到他眼中的愧色,推了推他的肩:“坐好。”
周彦华却趁势抓了我搭上他肩头的右手,爱怜地抚摸着,随后又转过身子揽住了我的腰身,我脚下不稳,他顺势将我抱进了怀里。他紧紧抱着我的腰身,我与他,一站一坐,我也不敢推开他,怕摔了他,只得站着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就连我与他的呼吸声都显得平静。低头看着他散落的发丝,我慢慢抬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头,爱怜地抚摸着他头上的发丝。
这样脆弱的周彦华,我头次见,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时间悄悄流过,周彦华慢慢松开我,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笑道:“束好发,我们去游船。”
中天月明,此时正是月夕之夜热闹的时候。
原本还沉寂的白水河上,已是灯火通明一片,随处可见船只往来,我甚至能听见船舱里飘出或空灵婉转、或奔放热烈的歌声,木桥、石桥上也随处可见相互依偎的眷侣。
周彦华解缆后,划开层层碧波。漆黑的水面,映照着点点朦胧灯火,粼粼水波荡漾,漾出片片柔光,揉碎在浮藻间。
此时,我才发现船舱内早已备好了桑子酒和一些干果、鱼干。因口渴得厉害,我随手倒了一杯桑子酒喝了,清甜的果酒带着些许的辣意,我因喝得急,不禁辣出了眼泪。
周彦华走进船舱,见我一副狼狈模样,坐在我身边,看到杯中残留的酒渍,已知其故。他一边替我擦着眼泪,一边柔声笑道:“偷酒喝,受到惩罚了吧?”
我心里不服气,指了指案上的酒壶:“我哪有偷喝,它就在这里!再说,我也只是想解渴来着。”
说着话的间隙,周彦华已从另一张桌案上取过一壶茶,替我斟了一杯,递到了我眼前。我伸手接过,一杯茶下肚,我才觉得口中的辣意淡去了不少。偏头,周彦华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看得我面颊通红,只得小声催促道:“你不出去划桨么?”
周彦华却笑道:“随波逐流才有意思。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如何打发时间?”
我道:“我就在这里喝喝酒,吃吃果子,听听歌声,也挺好。”
这艘船的两侧都用竹帘遮挡着,将竹帘卷起,河岸上的风光一览无遗,临近的船只里也是如同我们一般坐着成双结对的情侣,或击箸为歌,或窃窃私语,或对酒诉衷肠。
我与周彦华正对坐着饮了几杯桑子酒,忽听临近的一只船舱里传出一声欣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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