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27章


周彦华并没有很快给出回复,我知晓他是担心我会出事,我便抬头扯出一抹笑:“你放心,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一人回去没甚大碍。”
周彦华依旧不放心,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回舱里,我找个能靠岸的地方。”
我上岸后,趁周彦华系缆绳的间隙,并不与他告辞,快速钻进三三两两的人群里,只管埋头奔跑,听到后边周彦华焦急的几声呼喊,我也没有心思理会。
此刻,我只想要去一个地方,证实脑中那段模棱两可的记忆。
月夕之夜,明月高悬,是白水乡的不眠之夜。
我一路奔到山脚下,回头看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便一鼓作气地跑上了山道上。
夜晚,我并不敢独自一人上山,而现在我的身上没带火折子,即便心中害怕,也只得硬着头皮一步步向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好在今夜风清月明,大树遮天的山里仍有稀稀拉拉的月光洒落进来,我也得以借着月光一路摸索着前进。偶尔听见树木、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我加快脚步,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一心只想着快些到达曾令我望而却步的山洞那儿。
张庆延,我原本就记得他。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多年来,没人在我面前提起他,而他也似乎从我生命里消失了般。若不是今夜意外得以相见,听到他离去前的那番话,我甚至想不起,他曾经带给我的快乐。
我一路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一路摸索着记忆中的路线,等终于看到黑夜下的那个山洞时,我再一次却步了,甚至想要逃离这里。
然而,我的脚底像是生了根一般,硬是挪不动分毫。
泪眼模糊中,我仿佛看见了满地的鲜血,以及那张令我憎恨又害怕的脸。
我原本忘记了那张脸,此刻,脑中却满是那个人的面容。
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将那个人推倒在地,随后,他的脑后便流出了许多鲜血……似乎是死了。
我抱头蹲坐在地,咬唇痛哭,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清晰,却令我万分痛苦。
那日,也是月夕之夜。
那年的月夕之夜,张庆延说好来我家屋后的柳树下找我,我早早就等到了此处,等着盼着能早些见到他。等到夜色渐近,等到的不是他,而是从外地流落到白水乡的一名流浪汉。
当时,流浪汉初入白水乡时,已是奄奄一息,被张庆延家里人发现,喂了些饭食给他,倒救了他一命。流浪汉无处可去,又不想饿死,便求张家能给他口饭吃,他什么活都能干。张家人实诚,看他可怜,就留他在家里做农活,而他的确卖力,张家也因此留下了他。
我见是流浪汉,微微皱眉,看他老实巴交的模样,又不忍为难他,轻声问了一句:“是延哥哥让你来的么?”
流浪汉那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脸错愕,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使劲地摇头,急得抓耳挠腮,突然就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自己……来……”
这流浪汉长得人高马大的,平日里说话总是扭扭捏捏,我早已见怪不怪,也没在意他的话。看他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模样,比我大了两三岁,人又老实,我也不想用冷言冷语对待他,而是向他询问起了张庆延如今的去向。
他抓了抓后脑勺,许久才道:“他……他不来了。”
我一听,气得起身,瞬间冷静了下来,盯着他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开口说道:“我……我喜欢你,想和你好。”
我简直难以置信,有些害怕他此刻的眼神,转身要回屋子,他却突然上前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怒目瞪着他,叱问:“你做什么?”
然而,他只是慌乱地看了看身后,然后,一个箭步上前,在我反应不及的情况下,伸手捂住了我的口鼻,他的另一只手已从背后死死地箍住了我,好声好气地哄着:“你别叫,你只要不叫,我就不会弄疼你。”
我心里害怕,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我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更不知他要做什么,嘴里不停地哼哼,他不知何时将他身上的腰带解下,揉成一团塞进了我的嘴里,不由分说地扛起我往僻静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暗,流浪汉又尽量拣僻静幽暗的地方走,根本没人注意到我们。我心里着急又害怕,嘴里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咽咽地哭,看到灯火璀璨的人群渐渐模糊,欢歌笑声也渐渐远去,我狠命地蹬了蹬腿,流浪汉压住我不安分的双腿,也不管被我蹬掉的那只鞋子,一路将我扛到了山上。
流浪汉扛着我在山中走了没多久,便将我靠在一块山石后放下了。
我恨恨地盯着他,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因是黑夜,即使有微弱的月光洒落,我只依稀辨得出身后是一处山洞。
冷静下来后,我正思索着如何从流浪汉手里逃脱,他已拔掉了我口中的腰带,凑上来就亲我的脸。我本能地要避开,却无处可避。
我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即便与张庆延亲密无间,也从未有这样亲密的接触,此刻竟慌乱地哭了起来。
流浪汉见我哭,抱着我不停地安慰:“你别哭,别哭,我是真的喜欢你,只想要亲近你,并不想伤害你。你就和我好,好不好?”
我注意到他说话挺顺畅,此刻却没有心思追究,只是空出双手去推他,奈何推不动。而他,似乎对我失去了耐心,他一把将我摁在身后的山石上,先是轻声细语地哄了我几句,又不管不顾地在我脸上胡乱亲吻。
我内心害怕又感到羞怒,尽量避开他的脸,双手死死掐着他的手臂。不知他是否疏忽于对我的防范,我拼尽全力推开他时,他一下子栽倒在地。我见他似要起身,又狠命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头撞上身后的山石,摇摇晃晃几下就一头栽倒了。而他的脑后,有鲜红的血溢出。
我目瞪口呆,愣了许久,不敢再留在此处,慌不择路地下山。
逃跑的途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细细去听,听出了正是张庆延的声音,忙向着声音处奔去。
果真是张庆延到山里寻我来了!
我一身狼狈地向张庆延跑去,不及开口,泪水便滚滚而落。张庆延不知何故,忙上前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此时,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正拿着之前被我蹬掉的鞋,而我早已在下山逃跑的途中,一只脚已磨破了血。方才只顾着逃,倒不怎么觉得疼,此时,只感觉一阵阵钻心的疼刺入每一寸皮肤。
张庆延许是见我狼狈不堪,他将鞋举到我眼前:“我在山下捡到的。我去你家后屋的柳树下找你,你不在,你家里也没人,我记得你说过你今日会上山采药,便找了过来。美珠,这么晚了,你真的还在采药啊?你看看你,竟然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说着话,他弯下腰将鞋送到我的左脚边,似要替我穿上鞋。
知晓他的意图,我将左脚抬起藏在了身后,张庆延猛地一把抓过我的左脚腕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忽听他大声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我忍着泪水摇了摇头,颤抖不已地叫了一声:“延哥哥……”
他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忙起身,一脸关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抽噎不止,平静下来后,才将先前的一切道了出来。他听后,气得脸色发白,抬步向着山洞的方向走了几步,而后又回到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扶着我坐下后,小心翼翼地替我穿上了鞋。他一边替我穿鞋,一边说道:“美珠,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我害怕一个人留在此处,见他起身就要走,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他反握住我的手,笑道:“不怕!这里很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我不知在此等了多久,看到去而复还的张庆延,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张庆延柔柔一笑:“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那畜生竟然敢对你做出这种事,我定不饶他!你放心,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他摸摸我的头,耐心解释了一句:“他知道自己做了这禽兽不如的事,哪里还有脸待在白水乡,肯定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了。”
“我记得我推他在地时,他的脑后流血了。”我惶惶不安地说道。
张庆延点点头,道:“嗯,我去的时候没见到他,不过,地上的确有血渍。你不要胡思乱想,他那样的贱命,要是死了倒便宜了他。”
我害怕自己因一时失手害死了人,即便心里再憎恨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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