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42章


对着冯婶轻轻点头后,我便坐在厨房一角的桌边,安静地喝着粥吃着蛋。途中,我闻到若有若无的药味,皱了皱鼻子,对着围着炉子忙碌的冯婶问了一句:“婶子,您在熬药?”
冯婶在浓浓烟雾里抬起头看向我,笑道:“可不是给夫人调理身子的药么?”
经她这样一说,我才想起前几日大夫为我诊治时的那番话。
心情郁结,不利于胎儿的发育。
然而,如今的状况,我的心情又怎能愉悦起来?
我即便不愿喝药,为了孩子,也只能顺着周彦华的意愿,安安心心地在家养胎。
用过早饭,我抄近道回了一趟娘家,不曾想阿姊也在,我喜得赶紧搂着她倾诉着想念之情,又各自说着许多女儿家的闺房话。
福多原本十分欢喜我与阿姊一道回家,听了我们几句话,脸色便黑了,悻悻地离开了。
福多是男孩,自然不愿听我们娘仨在一块儿说着那些在他听来深奥又无聊的话。
而阿姊自从听闻我怀有身孕后,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瞄向我的肚子。我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指着她已微微隆起的腹部,打趣道:“大姊自己肚里有了,还盯着妹妹的呢。”
阿姊笑道:“我这不是盼着咱姊妹俩将来能亲上加亲么?要是日后是一男一女,说不定能做成亲家呢!”
阿娘随声附和道:“珍儿的主意挺好!娘就盼着你们能亲上加亲!”
我漫不经心地笑道:“女儿要是生了个闺女,可舍不得让闺女去做佟家的媳妇。”
如此说来,阿姊与阿娘的脸色微微一变,我才知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挽回局面,阿姊却先笑开了:“小鱼儿真是个鬼灵精!我看,你是想替女儿找个像周先生那般出色的夫君吧?”
闻言,我的脸垮了下来,阿娘忙出来圆场。
看来,阿娘与福多并未提起我与周彦华的事。如此也好,佟家的事本就够阿姊操心了,若得知我的事,也不过是堵她的心罢了。
为了不让阿姊起疑心,我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假意嗔怪道:“他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阿姊点着我的额头,笑着啐了一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微微牵动嘴角,并不反驳阿姊的话,又随意闲聊了几句,阿姊便起身告辞。我又与阿娘坐了片刻,起身离去前,阿娘便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与周先生还好吧?你那小姑没再为难你?”
我轻拍阿娘的手,笑着宽慰道:“娘放心,女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阿娘却垂着眼皮,忧虑不安地叹道:“娘就怕你受了委屈也不会说,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我为阿娘的这番心思感动不已,把着阿娘的手又说了许多暖心的贴心话,这才逗得阿娘喜笑颜开,哄得她不再为我的事而忧虑不已。
回到家中的院子,我便听到书房那边的谈笑声,不禁疑心顿起。看到正在院中忙碌的冯婶,我便走过去询问道:“婶子,家里来了客?”
冯婶看我一眼,微笑着答道:“陈家的小女儿与小姐在屋里呢。”
陈秀梅?
我秀眉微蹙,别过冯婶,步伐缓慢地向堂屋后的屋子走去,果见周炤的屋门敞开,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娇滴滴的笑声。
我的脚步才踏上台阶,便与出门的陈秀梅正面撞上了。她似乎微微诧异了片刻,随后,那张美丽的脸庞上便堆上了不屑一顾的笑容,热情又熟稔地挽过我的胳膊:“师娘回来了,进屋坐坐吧。”
我反感她的刻意亲近,不动声色地从她臂弯里抽出胳膊,神色冷淡地回绝了她不怀好意的邀请:“不用,我要回屋歇息。”
陈秀梅瘪瘪嘴,摇了摇头:“好吧,师娘既然不待见我,我就不为难师娘了。”
我不愿与她多说话,正要回自己屋子去,又见周炤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周炤看我的眼神一向不善,我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正走出几步,周炤轻灵婉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大嫂,家里有客人,午饭不能寒碜。还有,秀梅妹妹晚饭也留下来,那时我哥也回来了,大嫂吩咐厨娘用心点做啊。”
我嗤鼻不已,没有理会,径直离去了。
而周炤却几步跑到我面前,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她涨红着脸,捏着衣裙一角,支支吾吾地说:“你……你的手艺比那厨娘的好,我……我就想……想吃你做的饭菜。”
我不由得笑了笑:“所以呢?”
周炤一跺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看,我都开口叫你大嫂了,你满足我的这一要求也不为过呀!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厨娘,我哥偏要花钱雇个厨娘回来,他又没几个钱,何必花这冤枉钱呢!”
周炤与周彦华一般落难至此,算得上无家可归。然而,见到这位高傲的千金小姐为钱财精打细算,我只觉心中有着一丝畅快之感。如今看到她这副无措又懊恼的模样,心中对她的气反倒变了味,为此有些幸灾乐祸。
周炤许是看出我在嘲笑她,脸上便不高兴了,叉着腰说道:“鱼美珠,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哥会一直维护你。总有一日,他会厌倦你,会遗弃你。他与我大嫂七年的夫妻之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若不是为了保全大嫂和侄儿,我哥也不会与大嫂和离。而你,不过是我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不得不娶下的乡野女子,他对你好,只因你们一家的恩情。”
看着周炤为周彦华和那对长安妻儿愤愤不平的模样,我不禁十分疑惑:她这样张扬跋扈,与周彦华的沉静温雅丝毫沾不上边,这对兄妹真的是同一对父母教养的么?
许是我丝毫不被她的话所恼,周炤也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而对着我身后的陈秀梅笑着说道:“秀梅妹妹,你与我这位大嫂一个地方长大,她应该同你亲近些,你来帮我劝劝她,可好?”
陈秀梅当即冷笑:“姊姊你不知晓,白水乡里最不待见我的怕就是我这位师娘了。”
周炤绕过我,几步奔到陈秀梅身前,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陈秀梅唏嘘一声,口中缓缓道出了我的身世。
我知晓这两人是故意一唱一和地让我难堪,当下也不再逗留,径直回了屋子。
回到屋子,周炤与陈秀梅的态度和话语仍是令我十分在意,我呆坐了许久,直到听不见屋门外的动静声响,才一点点收回了心思,捧出活计想要赶出几件刺绣,也好让福多抽空去镇子上卖卖。然,我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无心做活,又从衣橱内找出被我用布巾包裹着的字帖,想要描摹描摹字帖打发时间。
字帖是周彦华的笔迹,他的字端正圆润,十分耐看,也好辨认,我学起来也容易一些。当初,我提出想要识字学书后,他散学回来后,总会抽空教我认字读书,白日里空闲时间,我则会捧出他的这本字帖,认真地描摹。每日描摹一番,再收起来时,总会用布巾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起来,生怕弄破弄脏了。
时间悄然流淌,如若不是肩膀的酸疼之感,我甚至不知我竟捧着字帖写了许久的字。
窗外,风声沙沙,我推开半掩的窗子,寒意扑面而来,屋檐下雨水如线而下。再看看外边的天色,学堂那边也该散学了,周彦华该是被困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里。
平日里,遇上下雨天,多是我去学院那边接他回来。
眼看窗外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回里屋找了件披风穿上,又为周彦华找了件可避寒的披风带上。
我找到正在厨房忙碌的冯婶说了去学堂接周彦华,又回到屋子带上披风和雨伞便关了屋门。沿着屋檐走过周炤的屋子,我见她的屋门紧闭,却没听见人声,也没有留心,撑开伞出了门。
一路上,行人寥寥,遇上同行的人,也多是为在学堂念书的孩子送伞的人们。因雨线密集,又有雨伞隔开了距离,我只简单地与人搭了几句话,便留心着脚下的路。好在家里距离学堂并不远,我到达学堂里,已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撑着雨伞从学堂内出来,见到我,都是客气恭敬地问候一句:“师娘好!”
我微笑着回应,进了学堂的院内,院内的学生已走完了,我只在重重雨帘里看见了仍旧站在屋檐下的周彦华,以及他身边一位学生模样的少年。
此时,他正与那少年学生站在屋檐下谈论着什么。
我提着裙角一步步走近,跨上台阶收了雨伞,这才穿过一道廊道向屋檐下的两人走去。
周彦华抬头看见我的那一刹,眼中似乎划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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