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84章


赫连平毫不在意地笑道:“我这叫真性情。”
“十足的登徒子才是!”
周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轻蔑的口气说着:“赫连大才子,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真是给你赫连家丢尽了脸面,我都为你蒙羞。”
面对周炤这番嘲讽,一向与她针锋相对的赫连平却并未出言反驳,反而流露出了几许悲伤之色。
周彦华看他这副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又对周炤说道:“炤儿,说话注意些分寸。”
周炤却丝毫不领情,从鼻子里冷哼道:“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我不知这谈话怎么就变得这般不愉快了,正想开口缓解缓解气氛,却是赫连平先开了口:“到此为止。周女侠,吃饱喝足后,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周炤没理睬他,叫了我与周彦华去用饭,率先离开了。见状,赫连平立马跟了上去,依旧说着要与周炤大战三百回合的事儿。
我不解,问着周彦华:“县老爷从前就是这副性子么?”
第38章 心有所牵思故里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赫连平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的气质,反而透露着一身痞气。他有才有能不假,却又总是一次次打破了我对大户人家固有的看法。
周彦华自然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微微笑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在炤儿那儿处处碰壁后,才满京华的赫连大才子也不自信了。炤儿的亲事定下后,他更是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混迹于风月场所,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若不是深知他的为人,我也会如同世人一般看他。而他,却是采用了这极端的方式守住了心中那仅存的一方净土。”
我听了唏嘘不已,以往浮于表面的理解,我并未真正将赫连平当作是可以放心交谈的朋友。我虽被他的真诚打动,却也难以卸下心防。站在女子的角度,即便他有再多的苦衷,随意糟蹋女子的真心,这就令我十分反感;何况,也有女子因他的伤害而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这更不是我能接受的。
而我信任周彦华,相信他愿与之结交的人不会真如我所想的那般不堪。
周炤会满是怨气地向我提及赫连平的过往,周彦华该是不会。
我问他:“他不是曾害得几名女子为他丢了命么?”
周彦华了然一笑:“炤儿与你说的吧?”
我点头,他先是一笑,又接连叹了几声气:“子舒在长安的名声并不好,那些女子并不傻,他是逢场作戏,那些女子又何尝不是曲意逢迎,怎会交予真心?何遑论因被辜负真心而轻贱生命?那时,的确有两名女子的死牵扯到了子舒,却是有心人借题发挥,以此恶化子舒的名声,打压赫连家族。”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复杂,我想不明白,周彦华也并不多加解释,笑道:“美珠,官场的事太复杂,我不便与你说。你只要相信,子舒心胸坦荡,不会害人,更不会害朋友。”
的确太复杂,我也不愿去想。
周彦华既然这般说了,我便笑着点头:“我信你,你认为好的便是好的。”
阿娘说,晚间的菜肴多是赫连平亲自操刀的。
我难以置信。
这顿饭,是我有史以来吃过的最有味道的一顿饭了。
趁周彦华与赫连平饮酒的间隙,我又逮着周炤确认了一遍。对于此事,周炤倒没有再贬低或是恶意中伤赫连平,只是仍旧有些不甘心地说了实话。
“赫连家世代为皇家御厨,如今他家叔叔与兄长便是皇上御厨,他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罢了,不值一提。”
饭桌上,周炤明明比前两日多吃了一碗饭,分明是觉着饭菜可口,可只要牵扯到赫连平,她即便心里赞同那人的手艺,却依旧有些嘴硬。我因知晓她与赫连平之间的恩怨过往,又因白日里无意中劝了她几句惹得她不快,我也不敢再在她面前劝和。
阿娘收拾过后,正送了汤药过来。我虽有些苦不堪言,却也无可奈何,只盼着肚里的孩子能安稳成长,健健康康地降临到这个世间。
喝完汤药,我口中满是苦涩之味,周炤却笑着递了一块乳白色的饴糖到我嘴边,眉眼弯弯地说道:“这是冬青常常光顾的那家铺子里的饴糖,这家铺子里的糖比别处好,不腻,也不粘牙。大嫂尝尝?”
周炤这糖送得十分及时,我接过道了声谢,便放进了嘴里。不及咀嚼,那一小块糖便在嘴里酥软了,一股伴随着麦芽的香甜味在舌尖蔓延,口中的苦涩也一点点淡去。我再慢慢咀嚼,软软腻腻的糖块在齿尖摩擦碰撞,软滑可口,当真是不粘牙。
我不禁有些奇怪:“冬青爱吃饴糖么?”
周炤耸了耸肩,笑道:“不是他,他娘似乎是胃寒,常年咳嗽,听说用这个熬成丝糖,有健脾、润肺止咳的功效。”
我见她说得十分上心,而她又随身携带着这糖块,便笑着打趣了一句:“你该不会为我才备着这糖块,也不会是你嘴馋,是为了冬青吧?”
周炤微微红了脸,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她轻轻拧了我一把,转而坐到正在做着针线活的阿娘面前,带上一副和善可亲的笑容,腆着脸,对着阿娘笑道:“齐婶婶……”
阿娘被她这一生软糯亲昵的叫唤弄得老脸微红,却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询问了一声:“怎么了?”
周炤笑容可掬地道:“我听冬青说,他娘的身体一直就不好。他与他娘还在这乡里时,就只有你们一家真心待他们,他娘若是发病了,也是您熬了饴糖给他娘送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说就只有您做的饴糖最好吃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周炤立马向我投来一记眼刀子,转而又与阿娘软磨硬泡。阿娘经不起她这般央求,却是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最开始我们家送过去的饴糖确实是我熬得,不过,后来这事便是珍儿在做了。这送糖的人一直都是美珠,冬青所说的最好吃的饴糖,却是出自珍儿之手。”
闻言,周炤的脸色几经变幻,几乎是下意识地问着阿娘:“婶婶口中的珍儿是我大嫂的那个姊姊,佟家的二孙媳妇?”
阿娘却不知周炤这明知故问的缘由,对着周炤点了点头:“嗯。你若是想替冬青讨到珍儿做的饴糖,我与她说说。”
周炤却连忙挥手:“我也只是问问,再说吧。”
我见周炤脸色有异,低声唤了唤她,她恍若未闻,呆坐了片刻,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却与门外的周彦华和赫连平撞了个正着。而她,对这两人也是视而不见,与周彦华撞上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人,突然就抬脚跑出了屋子。
我深知周炤的心思,怕她有个好歹,忙起身对周彦华说道:“炤儿有些不对劲,你赶紧追去看看!”
周彦华仍旧是一脸迷惑,却是他身旁的赫连平听说后,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有人追出去,我便放下了心,即便周炤不待见赫连平,这个时候有个人在旁安慰安慰也是好的。而赫连平即便总是与周炤唇枪舌战,关键时候,却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
何况,他对周炤痴情依旧,面对如今为情所伤的人儿,他应该知晓如何做。
此时,阿娘依旧一脸疑惑,起身看着门外,回身问着我:“美珠,她……她是怎么了?可是娘说错了什么?”
我见阿娘眼中一片愧色,便上前安抚道:“娘,您想什么呢?她这脾气您也知晓一些,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她方才想到了什么呢?怎么会是您的错?”
阿娘苦笑着点点头,却仍旧难掩愧疚之色,甚至向我使了使眼色,示意周彦华还在一旁,我当着他的面就这样随意评说周炤有些不妥。我微微笑着牵过周彦华的衣袖,他始终一脸茫然,却也没有打断我与阿娘的谈话。
眼下,他显然是担忧着周炤,见我与阿娘不再交谈,张口想要问问情况。我不等他开口,便急急地打断了他:“娘,我们去书房坐坐。您早些歇息。”
阿娘自然知晓我的意图,点头应了声:“娘省得。你如今身子重了,与周先生不要谈得太久,也早些回来歇着。”
此时,天色黑沉,书房内昏暗一片。周彦华本欲点上烛火,却是我抬手制止了他,站在窗边指了指天边红彤彤的晚霞,笑着向他招手。
待他在我身边站定,我才满心欢喜地说道:“你看,晚照真美!”
随着我的目光,周彦华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平静的眼眸深处并未见一丝波动。
“美珠。”他平静的开口,从天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我脸上,“炤儿怎么回事?”
他终究还是担心着周炤。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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