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88章


午饭后,阿娘便出门与那户人家谈租地的事儿去了,留下福多照看着我。
我下楼出门见他坐在槐树下编着草绳,笑着唤了唤他,他忙起身扶着我到树下坐下,洗过手后又坐了回来,却是停下了手中的活,殷勤地替我捶腿。
无事献殷勤。
我佯作不知,由着他伺候着,倒想看看他能憋到何时。果不其然,他上上下下捶打了两圈,便有些耐不住性子,讨好似的笑着:“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要不要我去镇上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愈发狐疑,却是想不通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便对他实话说了:“我身子好得很,不需要请大夫。”
他如同菴了般,脑袋耷拉下去半截,我扯过他,问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福多躲躲闪闪,在我一再的逼问下,他才万般无奈地道:“娘说花表姨今日会送苗苗过来,听说要在这里住几日。我……她怎能住下呢?姊,你回家,我去你那里住几日,也顺便照顾着你。”
敢情他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让我觉得颇有趣。他一见我这幸灾乐祸的模样,脸色立时变了,拉起我就要送我上楼。
我才出屋透透气,哪里会由着他,他转而低声哀求道:“姊,你就上楼好好歇歇吧?我就出去一会儿,娘也快回来了。等娘回来将她安置好了我就回来了。”
我不忍心看他这副委屈的模样,没再与他为难,拉住他的手问道:“你不喜欢表妹么?”
福多却是抿嘴不言,答案显而易见。
我原本以为他接受了这桩亲事,对何苗也算是不错,便以为他对何苗该是有些感情的。如今看来,那感情根本算不上什么深切,不过是看在了两家的面子上,才做出了那番举止来。真若谈起儿女之情,他对何苗怕是根本没有那个心思。
“你还是喜欢陈秀梅么?”
我有些不敢听到福多的回答,这样明知故问的话,我并不奢求从福多口中听到否定的答复。而这一次,他不再像先前那般躲闪反感,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猛地抬头看着我,双目清亮,语气坚定:“我一直都喜欢她。”
我原想责骂他,可见他情绪低落,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已与表妹订了亲,虽还未进月老祠占卜问期,这亲事也定下来了。再说,我看表妹挺喜欢你,日后也会是贤妻良母,你何不多与她接触接触,接触多了,彼此熟悉了,你说不定也会喜欢她呢。”
福多低头小声道:“我也没说不会娶她。只是还不想……她明明还小,哪里就懂男女间的感情了。”
我笑道:“你以为你很大了么?你不也是像她这般大时就对姑娘念念不忘了么?”
福多急道:“跟你说不明白!”
他不再跟我纠缠此话题,硬是将我送上了楼,转身便下了楼。
我知晓此事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若真是逼急了,谁知道这傻小子会干出什么傻事来?而且,他肯低头同意这门亲事,已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了。
若他最初看上的姑娘不是陈秀梅,阿娘也不会坚决反对,自然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我放他一个人好好想一想这婚姻大事,回屋里拿过一册书看了起来。
这段日子以来,阿娘不让我动手做活计,我在这里无所事事,待在屋子里实在无聊,便让福多回家在书房里挑了几册书过来,也好打发些时间。
即便有周彦华偶尔指导些,因为实在无心这些词句,也不过是识得一些字罢了,看看这些故事还是够用的。而且,对于书中奥晦难懂的词句,周彦华也在旁做了注解,我一看便能明白。
只是偶尔一次,周炤看到书中某处的注解,却是说了不同的意思,甚至含沙射影地说了周彦华的浅薄。
她许是不知晓周彦华的注解是为了给我看的,才那样说了。而周彦华的注解正契合了我心中的想法,我自然十分赞同周彦华的注解。直至周炤说了浅薄的话后,我也因此黯然心伤了许久。
她虽是在骂周彦华浅薄,却是间接道出了我的浅薄无知。
今日看来,我无端想起了那段不快的回忆,却又感到欣慰。
我从来都知晓我的粗陋浅薄,周彦华却丝毫不嫌弃这样的我,反而深谙我心。那些对我来说奥晦难懂的词句,他定有着更深刻的见解,却能知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解释。
这份藏在字里行间的真情,我直至今日才真正读懂,有些愧疚,更多的却是惊喜。
原来,这世间最懂我的人,一直都在我身边。
他就像春日细雨,润物无声,总会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与感动。
泪水滴落在书页上,晕开笔墨,一列一列的文字在我眼中模糊,周彦华的影像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原来,这便是思念之情,酸楚而甜蜜。
我沉浸在这份甜蜜而酸楚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突然被院中的一声叫唤唤回了神智。
陈秀梅!
我放下书本起身走到窗前,探头向院内张望,她依旧在院内焦急地叫唤着:“福多——”
她来找福多做什么?
第40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为躲避即将到来的何苗,福多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而陈秀梅此时来找他,又是为何事?
我并不想福多再与她有任何牵扯,听她在院内一遍又一遍焦急地喊叫着福多,我也失去了性子,推窗探出半边身子朝底下四处乱转的身影清声说道:“福多不在!”
陈秀梅蓦然抬头,看到我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漠然与我对视半晌,便收回视线不声不响地朝院门走去。
我与她互看不顺眼,对于她这样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冷冷地嗤笑一声,正要关上窗子,却看到福多在陈秀梅还没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慢悠悠地进了院子。
他一进院门,便与陈秀梅正面撞上了,不由讶然道:“秀梅姊姊怎么在这里?”
陈秀梅收住往外走的步子,看着福多,一脸认真地说:“我来找你。”
福多更是诧异:“找我?有事?”
两人交谈的声音我听不清,而看两人越谈越亲近时,我又探出头对着院墙处故意问了一句:“福多,娘回来了么?”
福多忙抬头向我望来,笑吟吟地道:“我方才出门去找娘了,娘办完事便去花表姨家接人去了,要我回来看着你呢!”
说着,他又对陈秀梅低声说了句话就朝屋子走来,显然是要来上楼找我。
然,不等他双脚踏进屋子,陈秀梅再次叫住了他。待他停下,她便提起裙脚跑到福多面前,靠近他,快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要是还喜欢我,我可以嫁给你。”
陈秀梅笔直地注视着福多,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着。
我伏在窗边看到这突发的情形,脑袋有些发懵,福多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一脸认真,又似含有期待的陈秀梅,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结结巴巴地“我”了许久,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早已醒过神来,而福多依旧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呆呆地站着,再看他双目里有着受宠若惊的惊喜,我察觉到不妙,忙转身下了楼。
我小心翼翼地下了楼,透过大开的屋门便看到陈秀梅一脸认真又倔强地盯着福多。
她拉住福多的胳膊,声音始终低缓动听:“福多,我不想你娶别人。你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要娶你不喜欢的人?”
福多恍若如梦初醒般,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挣开了陈秀梅的手,别过头,道:“我娶谁,与你无关。”
闻言,陈秀梅满脸伤痛和不甘。突然,她的目光越过福多的肩头直直地向我射来,依旧是充满仇恨的目光。
我对着她不动声色地笑笑,过去搀过福多的手臂,对着福多笑吟吟地说着:“娘去接小表妹也快回了,你赶紧帮姊姊整理出一间屋子供小表妹住。”
福多迟疑片刻,望着我讷讷地点了点头。
他正要扶了我进屋,陈秀梅却几步上前挡在他面前,眼里泪光闪闪,格外惹人怜爱。
她恨恨地指着我,声泪俱下地哭诉着:“你是因为她才对我不理不睬的么?她不待见我,还要教唆你们远离我。先生是为她疏远了我,如今你也是为她……”
“婚姻之事并非我能做主,这一切与我姊姊都无关。”福多有些急促地开口打断了陈秀梅的抱怨,继而,他又放低语气,缓缓地说道,“秀梅姊姊,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从来就没将我放在心上。你心里在意的一直都是周哥哥,说愿意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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