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115章


而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因担忧我与周洲,与我说话的口气难免有些焦急和不耐。
这便是关心则乱吧。
但是,对于那对从长安前来的母子,我始终心有芥蒂。
我之前即便知晓他在长安有过妻儿,然,我始终坚信只要不见面,一切都不会改变。可是,他们还是出现了,那样光彩万丈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得抬不起头来。
因此,此刻见了周彦华,我依旧没有好脸色。
周彦华看着周洲睡得并不安稳的面庞,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脸颊,而后才抬头看向我,用一贯温和的语气安慰着我:“大夫说了,按照方子替他洗洗身子,四五日便会好了。”
我想到周洲还要受四五日的苦,心里钝钝地痛,语气低沉而悲伤:“你没看到他那时哭的模样,一声一声就像刀片在我心上一下一下地割着。”
周彦华轻轻揽过我的肩,柔声劝慰着:“会好起来的。你累了大半日了,也歇歇吧。”
我摇了摇头:“我要守着周洲。”
周彦华也不再相劝,与我一同守在床边。
及至巧兮送来用药材熬过的热水,我便细细地替周洲洗了洗身子。也许是药物的作用,这期间周洲时不时哭上几嗓子。周彦华哼着曲儿哄过后,他渐渐止住哭声,最后慢慢沉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巧兮又敲门进了屋,斟酌片刻,犹犹豫豫地说着:“先生,夫人,外边有一位萧姑娘带着一个孩子前来,说是来探病的。”
我惊得起身,下意识地向周彦华看去,他也正看着我。
我的手被他拉着,继而,便听他对巧兮吩咐了一句:“请进来吧。”
我蓦地张大眼瞪向他,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手,细声道:“美珠,放轻松些。”
我仍旧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有些责怪周彦华的自作主张,低声反驳了一句:“我不想见他们,也不想他们见周洲。”
周彦华紧了紧我的手,转而对仍杵在屋内的巧兮说道:“巧兮,去吧。”
巧兮仍旧有些犹豫,目光在我身上梭巡一圈,支支吾吾地道:“夫人……我……”
周彦华道:“你将人请进来。”
巧兮也只得应下。一见巧兮就这样应了周彦华的话,我来不及开口叫住她,周彦华已再次催促着她去请那对母子进来。
我气急败坏地回头,目光凶狠地看着他:“周彦华,我说我不想见他们!你若是要见,你出去见便是,不要将他们带到我面前!”
周彦华尽量轻声细语地哄劝着我:“美珠,你别这样。你信我,也信你自己,好么?”
我拼命摇头,泪水早已决堤而下。我断然不想以这副狼狈不堪的面目去见我不想见的人,也实在想不通周彦华为何坚持让我见那两人。
我卯足了劲握拳捶打着他的肩头,打在他身上却是软绵绵的。
周彦华握住我的手腕,一手箍住我的腰身,一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珠,轻言:“不哭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我无力地掀起眼皮看着他,看着他略带乞求的眼神,心下先软了下来,轻轻点了一下头。
周彦华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从衣襟内掏出一方旧手绢递到我手中:“擦擦脸。”
我接过,嘟着嘴揶揄了一句:“这都旧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舍不得扔了?”
周彦华却似不明白我此话的真正意图,小声道:“你送的,如何能扔?”
“这个旧了,我再绣个新的送给你。至于这个……”我将手绢递回到他手中,笑着说道,“随你怎么处置。”
周彦华笑着收回手绢:“好。”
我并非初次见到萧琬与周铭。
而经过周彦华短暂的疏导,我也不至于如早间那般见了他们就落荒而逃。
巧兮领着两人进来后就默默离开了,而我分明看到她离去前,眼中全是对我的担忧。
这不经意间发现的目光,令我心口暖意倍增。
巧兮,虽时常有些迷糊,但是,的确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周铭见了周彦华仍旧如早间那般称呼着他。
他对着周彦华恭谨地唤了一声“父亲”,继而对着我礼貌非常地唤了一声:“鱼姨。”
这一声叫唤一时令我失了神,若不是周彦华在一旁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真不知该如何回应。
得到周彦华的提醒,我忙微微笑着应了一声,却也知晓这牵强的笑比哭还难看。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与周彦华之间的渊源始终是我心中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再观萧琬始终温婉得体的笑容和从容优雅的举止,我不禁在心里怀疑周彦华请求我见这对母子是不安好心了。
萧琬只与周彦华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她便向我看来,目光沉静如水,嘴边的笑容不温不冷,得体而有礼地说道:“冒昧前来,还请小鱼姑娘见谅。我们来此并无他意,只是来探病。这是些许见面礼,还请笑纳。”
对此,我报以微笑,却是没有接话。
这令萧琬脸上有了些许尴尬之色。
周彦华见状,忙上前笑着打破了僵局:“你们坐下说吧。”
萧琬顺着周彦华的话坐下了;周铭却是对着周彦华央求道:“父亲,我能近前看看弟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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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同脉相连难释怀
听闻周铭如此央求周彦华,我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环顾屋子一周,竟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荒唐可笑。
我甚至不知自己如今是以何种身份自处。
周彦华的妻子?
似乎并非如此。
周彦华,周铭,萧琬,眼前谈笑自如、言笑晏晏的一家三口才是一家子。而我,周洲,似乎是多余的。
弟弟?
我从来不愿承认,周洲有这样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周彦华领着周铭近前想要看看正在沉睡中的周洲时,我忙走到床榻边挡住了周铭的视线,有几分不自然地道:“他睡下了,若惊醒了会哭闹,吓着了贵客便是罪过。”
我的这一番言行显然在周彦华的意料之外,他拧眉颇为不解地看着我,低声唤了一声:“美珠?”
我不为所动,萧琬却是立即起身,忙牵过周铭的衣袖,对着周彦华与我歉意地笑了笑:“到底还是铭儿唐突了。既然不方便的话,那我们就不多加打扰了。”
周铭似乎有些委屈不解,小声嘟哝着:“娘,您不是说过我来此,父亲就会让我见见弟弟的么?”
萧琬先是看了周彦华一眼,又对着我歉然一笑:“铭儿不懂事,冲撞了令郎,我在此……”
“不用道歉。”周彦华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温声道,“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你。”
萧琬却是怔怔地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红,诸多情绪包藏其中。
这样的眼神,周彦华不会看不懂,而我,更不会会错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守着两人的孩子,耐心教导着周铭,其中的心酸我能明白,却不希望周彦华也能明白。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三人间无言的交流,这一刻,我无法介入分毫,就像那段我不曾介入的过往,我终究是个局外人。
我看到周彦华走到周铭跟前,蹲下身,微微仰头看着他,抚摸着他的脑袋,怜爱万分地说道:“等弟弟病好了,你再来看他。爹有空过去你赫连叔叔那儿看你,你先随你娘回去。听话。”
周铭到底不比乡野间的孩子,小小年纪也十分识大体。
经周彦华这番劝说,他收起悲凄委屈的神色,似乎并不因我先前给了他难堪而对我怀恨于心,反而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走近我:“给鱼姨添麻烦了。等弟弟病好了,鱼姨能让我看看弟弟么?”
面对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我再放不下周彦华的过往,也无法狠下心拒绝他。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当然能。”
周铭立时笑弯了眼:“谢谢鱼姨!”
直到周彦华送两人出了门,我依旧神思在外,也辨不清内心是何感受了。
周彦华去而复还时,我依旧呆呆坐立在床侧,双目无神地盯着熟睡的周洲,脑中却一直浮现周铭天真无邪的笑。
我期许着,周洲长大后,是否也如他一般讨人喜欢?
“美珠。”
头顶这一声温柔的叫唤瞬间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抬头见是周彦华,只觉慌神,埋首道出了一句:“对不住。”
周彦华怔了怔,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是我心急了一些,我以为你……”
“对不住……”
除了道歉,我已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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