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娘子》第54章


案板上凌乱地堆着稀泥似的面团、或厚如锅盖或烂如蜂窝的面皮、好几碗太黑或太白的巨大的肉……馅,以及奇形怪状的面皮裹肉——大概是馄饨的前世。
他做过很多尝试,这一锅应该是“最好”的一批。她怎会看不出,他费尽心思,只为她展颜而已。
热气蒸腾,熏得她眼眸也热起来。尚未下肚,心肺俱都滚烫,被这锅“浆糊”暖得一塌糊涂。
严冰非常挫败,垂头丧气地说:“我还是去找找有没有食肆仍未关门。”
“不,我就吃这个。”寄虹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堂屋。
严冰愣了下,也盛了一碗跟过来,惴惴地说:“没有辣椒……”
这样的小事他都记得。她目光明澈,“不打紧。”
严冰俨然紧张等候检阅的士兵,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直到看她大口大口吃得满足,才松了口气,虽然卖相差,好在味道不差。放心尝了一口,立时差点呕出来,懊恼地夺过她的汤匙,“别吃了,残害口舌。”
寄虹直视着他,“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馄饨。”她眸中水光幽微,笑容如雪莲般安静地舒展开来,既轻且淡,但终于融雪破冰。
顷刻间,整个世界都柔软下来。严冰木偶般任由她拿回汤匙,忽觉这一场丢人现眼分外值得。
她的胃口忽然好起来,狼吞虎咽吃下两碗,出了一身汗,又被徐徐夜风带走。一切突然清明起来。
“说给我听。”无论多惨烈,她必须一字不漏地知晓真相。
他却不愿再细说那些残酷的字眼,斟酌着言语道:“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我要听。”她寸步不让。
严冰凝视着她坚毅的面容,忽然了悟,她是搏击长空的鹰,而非豢养在他檐下的家雀。“那好。但你要答应我,绝不可轻举妄动。”
在她应诺后,他开始一桩一件讲述探得的内情。她沉默地聆听,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但掩不住眸中风起云涌。
严冰全部讲完后,她沉声问:“不报官,是因证据不足,还是官府也牵扯在内?”他并未透露曹县令对霍家一案的态度,但她敏锐地嗅出背后的隐情。
这确实是一部分缘由,但严冰不愿寄虹涉足复杂官场,便转移视线道:“他的事摊到明面上,只不过贿赂官吏、欺行霸市两项,按大梁律例轻则罚钱,重则劳役,无济于事。”这也是事实,故而严冰一直在等,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难道就没有办法治他?”都说天网恢恢,可恶人似乎总有隙可乘,令人郁忿难平。
“你相信我吗?”严冰凝视着她。
她不解。
“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平素也很冷淡,但从不像这一刻如此严肃,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强大的移山倒海的力量。
“好,”她目光如炬,“他交给你,瓷交给我。”
她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叫他一败涂地。
第二天城门一开,严冰便送寄虹回窑厂,并看望了丘爷爷。丘爷爷已经苏醒,果如大夫所言,半边身体不能动弹。丘成内疚难过,彻夜未眠,小夏陪了他一整夜。
看见少爷和寄虹,小夏愧疚地道歉,严冰佯作嗔怒道:“罚你帮小成照顾丘爷爷吧。”
小夏爽快地“嗳”了一声。
严冰在窑厂盘桓大半日,向晚离开,未去县衙,独自转往码头。如今战火绵延南下,不仅陆运不通,船运也萧条起来,夕阳下的青河上船只稀少,只有三艘高大的沙船人来货往,忙着装船起航。
他尚未走到近前,便听到船舷边的小和尚冲舱里喊:“老大!有客到!”
等他走到河边,沙坤已经跳上岸来,掀起背心扇着风,玩笑道:“今天没空去喝你的茶,我得跟我女人好好道个别。”
严冰没有笑,“不耽误你道别,只要你留个人给我。”
沙坤停下了扇风的动作,一贯痞气的脸难得严肃起来,“准备好对付他了?”
严冰没有多做解释,只简单点了下头。
“既然要动手,就多留几个人给你,耗子精那块压船碇得看死喽。”
两人商量了半晌,沙坤始终觉得有不妥之处,摇头叹气,“明天我就出海了,你要是不这么着急,等我回来就能安排得更稳当。”
严冰坚定地摇头,“寄虹已然知晓,所以我绝不能再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打赏,鞠躬~~
约约约约约约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5 21:48:28
今天终于在基友的帮助下找到了营养液的仓库,jj设计得那叫一个深哪……
这里一并感谢,鞠躬~~
iamyongrui灌溉营养液+12017…06…03 18:04:39
这是本文收到的第一个地雷和我收到的第一瓶营养液(咳),值得铭记O(∩_∩)O
小剧场
小夏回家,一进厨房,傻眼了。“少爷,为什么锅碗擀杖都没了?”
“我怎么知道?”严冰心虚地往屋后的河沟里瞟了一眼。
☆、拟将一生付
伍薇到码头时,正看到严冰离去的身影,他低着头匆匆而行,心事重重的样子,竟未留意到她。
沙坤揽她入怀,戏谑道:“你男人在这呢,盯着别人家的肉做什么,嫌我没喂你?”
伍薇“呸”了一声,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正色道:“你和严冰背地里搞什么勾当?”
“我要搞勾当也和你搞啊!”沙坤凑过脸作势要亲她。
伍薇笑骂躲开,“兄弟们都看着呢!”往船上望去,甲板上已收拾利索,看样子货都装进底舱了。她斜一眼沙坤,“有没有胆子让我上你的船?”
沙坤若是再耍滑,那就明摆着承认货里有鬼,因此他大大方方领伍薇登船。
在异口同声响亮的“嫂子好”里,他向歪脖和小和尚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跟前跟后,溜须拍马,带着伍薇上上下下,钻进钻出。伍薇是头一次进入庞大的海船底舱,只觉迷宫一般,不多久就晕头转向了。三艘船走了个遍,确实只看到瓷器土产等物。
沙坤一点都不担心,他藏的货连关卡的官兵都查不出,外行人更看不出了。坐在船舷上懒洋洋看着钻出舱外的伍薇,“夫人检阅完了吗?”
他的那点心思伍薇怎会不知,她也没指望自己能看出什么来,摆这个样子只不过为了提醒他多加小心罢了,“别为了几个子儿糟践脑袋,你不稀罕我还稀罕呢。”
他哈哈大笑,“既然大船检查完了,咱们该上小船了。”话里带着挑逗的意味,搂一搂她的柳腰,忽地向后一仰,倒翻出船外。
伍薇吓了一跳,探身却见他在半空中利落地翻个跟头,跳上旁边的一艘乌篷小船。
“下来!”他朝她招手。
虽没有沙坤的身手,她却毫无惧色,妩媚一笑,“你敢接不住,我可不饶你。”话音未落就跳了出去,倒是一点都不怕他接不住。
沙坤也没掉链子,轻轻松松揽住她,就地旋了半个圈顺势搂入怀中。这一手委实潇洒,伍薇娇笑,感觉做一回小女人也不错,便小鸟依人地偎进他胸膛。
沙坤砍断缆绳,单手摇撸,小船欢快地摆了摆尾,倏忽入河。沙船上一溜儿探出几十个脑袋,嬉笑叫好:“老大威武!”
伍薇听他们似乎话里有话,却不明白兜个风有什么值得叫好的。
沙坤背着身,潇洒地扬扬手,小船顺流而下,眨眼间便望不见码头了。
伍薇无数次来往青河,夜半游河却是头一回。夜色朦胧,流水淙淙,两岸偶有三两渔火流星般划过,与船头随波摇曳的风灯隔河唱和。
倒不知他还有浪漫的一面。
他只着一件敞怀的背心,她的脸庞便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肌上,每一寸紧绷的线条都透出男人的力量。分明是个漂泊江湖的浪子,此刻这个怀抱却给予她无比强大的安全感。
就像倦鸟归林,疲舟入港。
“阿坤,”她嗓音少有地温柔,“这次回来别再出海了,世道那么乱,我不缺钱,不要大房子,只要你全全乎乎的,在青坪过几天安生日子。”
软软的声音飘出他的怀抱,怀抱里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守着他们的家。他胸腔的地方忽然柔软下来,平生第一次生出对“家”的眷恋。“嗯,再走一趟,就回来尝尝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味。”
这话听得伍薇心里热乎。两人说了会亲热的话,她叮嘱说:“听说很多州府揭竿起义,你千万要小心,遇见叛军别耍炮仗脾气。”
“照眼下这阵势,说不定哪天官军和叛军就掉个了。”
“怎么?要反天么?”她虽骇然,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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