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夜》第227章


不感激。若有选择,适才他绝不会说出卫段二人私情悖德这番话,可惜他连自己的性命、连自己最疼爱小弟子的性命都一一赌上了,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剧毒。
蛊虫。
火药。
死士。
……
一道掌声孤零零响起,众人看向悠然自得鼓着掌的卫飞卿:“好精彩的故事,我都要为邵掌门口中的这位‘卫楼主’所倾倒了。承蒙谬赞,还有吗?”
并不理会他嘲讽,邵剑群平静道:“实则我们所有人对于中毒一事始终心存疑虑,又或许我们心存侥幸,只盼着中毒之事只是卫楼主想要我们为之臣服的谎话,可今日之局,到底我们谁也不敢不来。我特意带了上一次并未前去登楼的小弟子书琼同行,只因我猜到他在家中中毒应是较我们为先,如若他当真中毒的话……因为我想要证实我们体内是否当真埋藏了剧毒,结果就在两刻钟之前书琼他毒发了,七窍流血,痛苦不堪,正是我此刻的模样。我请卫楼主替书琼解毒,卫楼主却说这毒发作过后方解毒,给书琼往后半生造成的损伤已不可逆了。我也很庆幸书琼到了此地方毒发,若是他在中途毒发,我……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起书琼。”
洛书琼满面泪痕,伸手抓住邵剑群衣袍一脚,哭道:“师父你别这么说!都是弟子心甘情愿的,大哥做下的那些事,弟子就算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我因书琼毒发终于证实了卫楼主确非危言耸听,咱们确实命在旦夕,到了这时候除了殊死一搏我也想不出第二条路了。”再抹一把满脸源源不断从眼耳口鼻中涌出的鲜血,邵剑群声音低得已几乎只有围着几人最内一圈之人能听清,“我请卫楼主提前替大伙儿解毒,我说……咱们的命总归是被他拿捏在手中,所谓的解毒也只是再续三个月性命而已,而一旦有人如书琼一样毒发造成永久的损伤,对于他也并没有任何好处。卫楼主大概也并不想现在就要我们所有人性命,解毒之事早一步晚一步总归也没什么大不了,便同意了我的请求,那解药便掺在所有人手中的这一碗茶水之中。我没有喝下这碗茶,甚至看到书琼毒发过后我一直暗中催动内力要让体内剧毒尽早发作,因为、因为……”
他说到此忽然撕心裂肺的一阵猛咳,洛剑青洛书琼几人手忙脚乱替他运功顺气,等他平静下来,整张脸上已浮现出令神行宫众人心沉到谷底的死灰色,咬着牙关将剩余的话一字字挤出来:“因为只有我在诸位面前毒发,才有可能令诸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并非虚言,才会令诸位不至于轻信卫楼主,又如当日我们那般被逼到穷途末路上不得不服毒……燕掌门,文掌门,诸位,还请信我一言,莫要为了一时之利向卫楼主投诚,做出后悔终生之事!”
第162章 死生同,一诺万金重(三)
一时四周静得只听得见邵剑群粗重的喘息之声以及洛剑青兄弟的啜泣之声。
所有人都在思考,在衡量。
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盏茶。
在卫飞卿与贺修筠宣布要提前行礼之时,在段须眉谢郁前来抢亲之时,卫庄门人分发这茶盏的动作始终井井有条,并未停止,这是卫飞卿教导下的人待客的礼仪。
但这番礼仪放在此时、放在邵剑群不惜以性命相谏过后,却难免有了新的解答。
只因这茶碗中茶水满与空的分布也十分有趣。
同时参加过三个月前与今日这两场婚礼之人的茶碗之中茶水基本已空了,而只参加了今日婚礼如燕越泽、文颢等人的茶碗之中茶水却俱都还是满碗。
如若卫飞卿给邵剑群东方玉等人分发的当真是他们体内所中剧毒的解药,那么燕越泽、文颢等未中毒之人手中拿着的又是什么?
又为何这么巧的,这些人竟然俱都稳稳端着茶碗至今一口也未饮过?
邵剑群毒发的模样以及他这番剖白的确让燕越泽等人内心生出了极大的动摇。
却只有他以及东方玉等人知晓,他哪怕是赌上性命,实则其中依然有着百般的漏洞与危机。
最根本的,若是卫飞卿也拿出当日曾逼迫他们就范的手段逼迫燕越泽等人,若是卫庄的死士也根本早已在燕山阴月等派通通留了后手,那他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以及……
卫飞卿笑了笑,指着洛书琼手中那盏茶道:“说这么多话,我看邵掌门不如依了令徒的心愿,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别待会儿嗓子冒烟,倒说咱们卫庄连口水也不给客人喝啊。”
他遇事一贯是这不紧不慢的模样,只是赶上众人都心急火燎之时,就难免让人感觉很不是滋味了。
就如此人家剧毒穿喉命悬一线,你却非要大事化小说人家是话太多了嗓子冒烟,怎么听都很让人不痛快。
燕越泽沉声道:“邵掌门说的这些话,卫……楼主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我解释?解释什么?”卫飞卿笑了笑,上前两步自洛书琼手中端过那碗稳当当的冷茶,一仰头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一饮而尽,“解释邵掌门所说的一切都是冤枉我,这碗茶水里也根本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茶水而已?”
他这动作与话语,一瞬间让东方玉等人内心有些发凉,隐隐生出十分不好的预感。
卫飞卿却还在笑道:“诸位以为,这碗茶中若是有什么解药或者毒药,我就此饮下可会生出任何问题?”
“又或者我也该问一问燕掌门等前辈们,我好心好意为诸位奉上一杯热茶,诸位怎的都不肯喝上一口呢?该不会……有人提前警示过诸位可莫要喝下这杯茶,这茶中委实掺了剧毒,只要耐心等待必能得知真相?”
行到燕越泽面前,卫飞卿自他手中接过那同样完好的冷茶,再次一饮而尽:“那是何时之事呢?我猜要追溯到前几日城中有人闹事,我大哥卫雪卿前去收拾烂摊子,那些个闹事之人宁愿被我大哥骂个狗血喷头却不愿离开宣州城,只怕那时候就有人告知诸位,他们之所以前来、之所以不离开都是因为不得不如此,是因为被我大哥口中之言胁迫了,告诫诸位在今日万千莫沾染我卫庄的任何东西只管等着看他们揭发一切,是么?”
抿了抿嘴唇,卫飞卿饶有兴味道:“你们说我刚刚喝下解药又立即服下了毒药,顺序搞反了,这毒还能被中和掉吗?又或者我顷刻也要面临毒发了?”
邵剑群东方玉等人注视着他扔在地上的两个空茶杯,心内一阵阵的发冷。他们所猜测的最糟糕的事似乎已经发生了。
“我再问两个问题好了。”拍掉手中小水珠,卫飞卿看向燕越泽等人笑道,“其一,如若诸位是我,你们认为能够做到邵掌门所说的那些事,以我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将……”他伸手,指尖朝着贺春秋、谢殷、东方渺等人身上一一虚滑过,“所有人掌控在我手中,一夜之间瓦解了登楼、清心小筑这些势力,就凭我一个人?”
“其二,”卫飞卿手指指向邵剑群,“邵掌门适才所言诸位可听清了?邵掌门说即便他们此时已服下解药,也不过续命三个月,也就是说三个月后他们还要继续依靠我来为他们解毒,但凡体内剧毒一日未解,他们就还得仰仗我而活。在这等情形下,邵掌门如此大仁大义,先是拿自己与其徒的性命为注,又将所有人……具体是多少人也真是数不清了,将他们的性命也都放在了三个月的期限内一旦超过恐怕半个武林之人顷刻就要死了,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邵掌门想要证明的是什么呢?证明我是个阴险之人?是希望还没有踏入这其中的武林各派莫要再次被我欺骗蛊惑落得与他们同样的下场,为此他们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燕掌门,文掌门,洛宫主,诸位不觉得邵掌门与一干武林前辈们委实大仁大义,让人拍马也难以企及么?”
他的反问与质问一句句轻松自若犹如戏谑一般砸下来,而听到这些话的场中之人反应却已分出三派,如卫雪卿、梅莱禾这等明明白白的卫庄之人,面上自是没什么多余表情,以燕越泽、文颢等人为首的尚未归于卫庄之下的各派之人容色则变幻莫定,唯独以邵剑群、东方玉等人为首的一干人神情莫不是难看冰冷之极,不少人连眼眶都激得红了,但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人站出来多说一句话。
原本对于这样的问题他们是早有准备,他们之所以选择服下解药之后再由唯一毒发的邵剑群讲出真相,便是要为所有人争取这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当然不是要牺牲一切来换取燕越泽等人信任了,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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