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第131章


是王府熟识,是以王素兰等女眷也未曾规避。
徐缙又开口相劝,直到王鏊发话,祝、文二人才依次落座。
王鏊语重心长对祝枝山道:“方志展现一地风貌,不可轻忽,虽《姑苏志》初稿已成,还要细心校对才是。”
祝枝山收起笑脸,恭敬道:“弟子省得,老师放心。”
文征明在一旁接口道:“昌国兄来信说大理寺公务繁忙,不能擅离,请老师恕罪,他在京师扫榻以待,恭迎老师大驾。”
文征明所说的是同为吴中才子的徐祯卿,与王廷相等人并称“七子”,他也在弘治十八年高中进士,可惜因貌丑,未能进入翰林院,而是到大理寺任职,算是断了今后为相的道路。
王鏊点头叹息道:“昌国诗调高雅,虽崇文复古,却又不失吴中风流,仕途竟遭此波折,可叹!”
祝枝山强颜道:“幸好有昌国,不然堂堂江南四大才子竟无一人登第,老祝岂不羞愧地要一头撞死。”随即又是一叹,“其实我们四人中最早该登科的应该是伯虎,可惜啦。”弘治十二年的科考舞弊案牵扯甚多,他也不便多说。
原本与弟妹言笑晏晏的王素兰神色一黯,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壑舟园中泼墨挥毫,作出“洞庭有奇士,楼室栖云霞”诗作的潇洒身影。
“夫人,可是身体不适?”徐缙见爱妻面色有异,关切问道。
“无事,只是有些乏了。”王素兰面对丈夫关心,心虚回道。
王鏊长子王延喆年轻气盛,没有太多顾忌,又与祝枝山等熟识,突然开口道:“祝大胡子,伯虎兄为何没来?”
文征明闻言停箸不语,神色郁郁,王鏊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二人还未和好?”
默默点了点头,文征明没有多言。
王鏊摇头叹道:“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老夫不便多言,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们四人相知相交多年,当思来之不易,全了这份因果。”
见气氛尴尬,祝枝山笑道:“伯虎人虽未来,却教学生给您捎来一幅画作,以贺老师出山,请老师品鉴。”
王鏊当即来了兴趣,命下人展开画卷,只见崇山峻岭间匹马拉拽的一辆轿车行在崎岖山道上,前面一人牵马,左边一位担夫,右边有一位护卫,王鏊则端坐车中。画中笔法圆转细秀,将东山风光细笔勾出。
祝枝山指着画作道:“老师请看,这画中的您有没有您老诗作中”把酒花间花莫笑,春光还属白头翁“的几分意境?”
王鏊一连说出几个好字,对这幅画百看不厌,问祝枝山道:“伯虎现在忙些什么?还在花街柳巷里醉生梦死?”
祝枝山笑道:“伯虎如今寄情山水,可是逍遥得很,他迎娶苏州名妓沈九娘,自号桃花庵主,在桃花坞构筑桃花庵别业,落成之日还赋诗一首。”
王鏊笑道:“伯虎是少有的能从市井百态中悟出处世学问的,所作新诗必定不凡,希哲,快诵与老夫听听。”
“遵命。”祝枝山清了清嗓子,朗声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王鏊低声吟了几遍,展颜笑道:“比起他来,我们倒真成了俗人了。”
王素兰眼神迷离,那个常伴他左右,有如神仙眷侣的桃花庵女主人本该是她啊……
当堂上众人沉浸在唐寅诗作的江南花酒中时,不会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中,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咬牙切齿道:“江南,朕一定要去看一看……”
ps:鸠占鹊巢,在翁惜珠眼里是宅邸,在焦芳眼中是吏部,在王素兰的心中是遗憾,感觉这章名字用的最贴切。
桃花庵歌版本很多,最早接触背的最熟的是这一版,有言在先,喜欢捉虫的朋友即便指出来我也不会改的。
第54章 吃喝嫖赌
邓府占地甚广,布置华丽,亭台楼阁点缀,曲水流觞雅趣,莫说贻青等人,即便出身官宦的谭淑贞看得也是挢舌。
“邓忍只是一介商贾,宅邸这间深布局按照大明的营造法怕是早已逾制,被有心人抓住便是一条罪状啊。”
丁寿微微一笑,道:“翁泰北当权时,谁会去触这个霉头,如今翁大人失了势,这点小事又不值得一提,大明开国百十年来,废弛的又何止一个营造法。”
谭淑贞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丁寿回首看见,笑道:“无须担心,如今我这四品官按律可有正堂七间,何况这宅子又不是只用来住的……”向着走来的一行人一指,“不还有他们么。”
李怿母子在一队锦衣卫押解下来到了近前,李怿面色憔悴,见到丁寿畏惧的向尹昌年身后缩了缩。
丁寿脸上满是笑意,微微躬身施个半礼,道:“大妃母子对这宅院可还满意?”
尹昌年玉颜不见喜怒,淡淡道:“蒙上国恩典,全了罪臣性命,如今我母子寄人篱下,怎敢有半句怨言。”
“此心安处是吾乡,大妃心胸豁达,定能长命百岁,也许能等到与大君重回朝鲜之日呢。”
丁寿笑得灿烂,尹昌年看得越发可恶,冷哼一声,莲步轻移,带着李怿进了为他们准备的院落。
丁寿转身吩咐谭淑贞道:“将这院落收拾收拾,改成朝鲜样式的,务必要让大妃母子宾至如归。”
谭淑贞垂首称是,迟疑道:“府中人手怕是不足?”
“护卫可以让杜星野调配锦衣卫,府中下人就由你从人牙处购置吧。”
丁寿正安排府中事务,高文心过来禀告,“老爷,尚膳监有位公公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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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听闻丁老弟乔迁之喜,咱家特来道贺,恶客临门,未及通传,还请不要怪罪哦。”罗祥仍是一副富家翁的打扮进了厅堂,未语先笑,一身肥肉跟着乱颤。
“公公折煞小子了,前番蓬莱客栈援手之恩还未及报,这里且容在下拜谢。”丁寿说着就要弯腰行礼。
罗祥一把托住他的双肘,笑道:“见外了不是,老哥哥隐瞒身份在先,后又不告而别,才觉得愧对兄弟你呢。”
“公公休出此言,您乃宫中显贵,小子如何能与您称兄道弟。”丁寿推脱道。
罗祥脸上笑容忽地一敛,冷冷道:“怎么,丁大人可是觉得咱家这身子残缺不全,不配和您结交?”
“公公这话从何来,在下出身东厂,与宫内诸位亲近还来不及,岂有小觑之理,”丁寿连忙摇首,道:“既然罗兄折节下交,小弟便高攀了。”
“这才像话,”罗祥肥脸笑得如菊花绽放,“今日你我兄弟就好好喝上几杯,叙叙旧情。”
“甚好,松鹤楼,小弟作东。”
“怎么,哥哥我来贵府一趟,连顿酒都不给喝么。”罗祥不满道。
“罗兄误会了,小弟这府中人手还没配齐,粗茶淡饭的怕是招待不周。”丁寿一脸为难。
“师父!”小长今刚从园子里跑了一圈回来,小脸红扑扑的,进屋一见罗祥,脆生生地喊了声“罗伯伯。”
罗祥喜上眉梢地应了一声,夸赞道:“小妮子几日不见,又漂亮了许多。”
“真的!?”长今高兴问道,这几日新见到的人都这么说她,小女孩被人夸得欣喜,偷瞄了一眼丁寿,心中喜气不由降了几分,为什么师父从没夸过她,总是跟那些胸脯鼓鼓的姐姐们嬉闹。
“长今别胡闹,唤贻青去松鹤楼订一桌上好酒宴送来。”丁寿转身对罗祥道:“如此安排,可好?”
罗祥唤住长今,连连摇首道:“不好不好,松鹤楼那帮厨子的手艺跟江湖上卖大力丸的一样,哪能入得了口,带咱家去厨房,且露几手给兄弟尝尝。”得,在罗公公眼里,京城名酒楼的厨子都是骗钱的把式。
丁寿连说不敢劳烦,罗祥一摆手,道:“既然兄弟家宴,就别来这些客套。”
长今在一旁牵着罗祥袍子,问道:“罗伯伯,你会做饭?”
罗祥笑着弯下腰,刮了刮长今鼻子,道:“伯伯何止会做饭,你上次吃的甜点也是我做的。”
小长今当即欢呼雀跃,“那伯伯教我好不好,将来长今好做给师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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