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秦》第383章


邺城王宫的琉璃瓦上,一道弧状虹霓便成了这座新王宫最美的点缀。
有光便有笑,行走在王宫各处的宦官宫娥们,脸上充满了笑意。何谓笑意,就是通过抽动脸上的肌肉将平静的脸颊抽象化,给人一种忍俊不禁的感觉,那便是笑。笑容有真有假,亦难分真假,毕竟脸颊上肉就只有那么多,不论怎么抽动脸上的肉终究不会掉下来。
从白玉雕成的栏杆边,在越来越高的石阶上,那些躬身站着的禁卫宫娥们,都努力的抽动着脸上的肌肉,给刚刚回宫的赵王陈余带来一种我们都在笑的感觉,那是因为今天是陈余更改国号的日子。从今天起,他就是赵国五郡名正言顺的主人,所有都得称他为赵王。
赵王是一种称谓,同样的称谓却远比什么代王、胶东王、衡山王之类的听起来顺口多了。为了得到这个称谓,陈余、魏豹、韩王信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惜与楚为敌。
如今这天下,能封人王爵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楚伯王项羽。以前的刘邦妄自尊大,试图从项羽手中争抢夺分封的权利,如今却只能在汉中那块死地中徒呼奈何。
顺逆的道理就是如此:顺则生,逆则亡。
陈余走得很快,跟在背后的将军大臣们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脸很白净,唇边上胡须修剪得很漂亮,唇角总是喜欢向左边微翘,眼神总是集中在中央的一点,再配以他深陷的眼眶,给人一种很窝火的感觉。
窝火只是一种感觉,如果经常窝火那便是一种病。
陈余的病得来已久,自从杀了张耳过后,身边人(嬴子婴不算)就再也没人见他笑过。他总是阴沉着脸,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眼光审视着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宦官、宫女、妃子!哪怕是夜晚宠信妃子,他都要亲自派人去检查妃子的身子,必须剥干洗净察觉并无威胁之后,才能细细品尝。
他总是觉得不安全,睡觉也不踏实,每天都要服用方士练的丹药才入睡。方士进献的丹药呈红色,装在檀木盒子里,闻着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突然间找到了可以饱腹的食物。只有服下了方士进献的仙丹,他才会觉得放松,就像整个魂儿都飘在了天上,可以随心所欲的触摸云,追逐着天边的彩霞和飞鸟。
那是一种极为享受的味道,尝到那种味道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就亢奋到了极点。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夜自己能和妃子交合七次,但那夜放纵之后他对着铜镜端视了良久,然后派亲信将那夜宠信的妃子悄悄杀死。
曾经有一段时间,陈余尝试着不吃那丹药,但那几天的日子,他就感觉天突然崩塌,霎时狂风暴雨,霎时电闪雷鸣。仿佛有无数的妖魔鬼怪要找他索命,有的时候他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所以他断定自己入了邪,唯有方士的仙丹能救他。
采自荆山的青石,筑成了高达二十丈石阶,一共三百多层,哪怕是一步跨两层,也需要一百五十步。在此时的陈余看来,这阶梯实在是太长了,走在上面也实在太累。他此时恨不得立刻飞回宫中,然后迅速的揭开那檀木盒子,抓起那颗如红珍珠一般润滑的药丸,一口吞进肚子。他感受到了内心的饥渴,那是一种抓耳挠腮想咆哮呐喊的感觉,但他始终克制着自己,克制着自己不能失仪。
在祭礼过后,陈余丢下了身后的一干文武大臣,急匆匆的回到了宫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对那颗小小的药丸是如此的渴望。
傍晚的晚霞正努力抗拒着夜幕的袭扰,闪耀着绚丽的光彩,月亮悄悄从云层后显露出轮廓时,昼与夜的分割线清晰地呈现在天际之上。
身在密室中的两人,却看不到天边这美丽的晚霞。他们只有躲在被密封的石室里,面对着昏黄的油灯,才能将自己的那点小小的心思吐露。
在这无名的暗室里,对坐着两个本该互相仇视的两人。一人身材魁梧,整张脸粗犷严肃,他的眉头极浓,眉梢的末端竟然插至两鬓之旁,他左侧挨着眼部的位置有一道两寸长的刀疤,说话的时候刀疤就不自然的拧结在一起,他便是刚刚被贬为后将军的彭越。
另外一人穿着绘有龙鱼嬉戏的白色蝉衣,头上戴着一顶竹冠,看上去岁数并不多大,但须发却已经全白了。此人便是如今深受陈余重用的上官龙子。上官龙子在没有入朝之前,自称是恒山的练气士,早已修成元神,称自己已有八十七岁了。与刑雀擅长推演天机不同,上官龙子擅长炼丹。不管是刑雀也好,上官龙子也好,这二人都是彭越找出来的方士。对于二人来说,彭越是举荐二人的恩人,却不知为何又在朝廷上屡屡刁难彭越,以至于彭越被贬,军权也落入了武沐与陈奚两个废材手中。
不过从密室中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来看,上官龙子与彭越的关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糟糕。
上官龙子手里拿着的便是献给陈余的檀木方盒,盒子里垫上了一层红色锦布,上面呈着一颗娇红鲜艳的丹丸。上官龙子指着盒子里的丹丸对彭越说道:“此丹用猪苓、泽泻、白术、茯苓、桂枝、囊子……等无数名贵草药练成。其中的囊子有致幻致命的毒性,虽然每颗丹丸里并没有多少,但长期服用必然会暴毙”
彭越伸出手拿起那颗药丸,然后用一捏,药丸便成了粉末。等手里所有的粉末都落到桌案上,彭越这才开口问道:“那为何陈余至今未死?”
上官龙子没回答彭越的话,反而从身上又摸出几截香,他拿着这东西对彭越说道:“此香又名‘欲天香’,吸多了便会产生幻觉。这东西可不是我弄的,不出所料这是刑雀的手段。”
上官龙子将两样东西都摆在桌案上,对彭越说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研究,我反倒是明白了一些东西。这两样东西都是致幻致毒东西,不论是哪样用多了都会死,可能两样一起使用反而使得药效中和了一部分,所以陈余至今都没死。”
彭越笑了,脸上的刀疤竟然拧成了一团。他忽的站了起来,一只手掐住上官龙子的脖子,然后恶狠狠的盯着上官龙子的眼睛说道:“陈余每天都活在梦里,那为什么他会突然清醒?上次见嬴子婴暂且不说,这次不仅将我手中仅能用的三百骑兵给调走了,还贬了我的职!这是为什么?”
彭越眼中的凶狠,让上官龙子的头皮一阵发麻。那只钢铁铸就的大手,死死的扼住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上官龙子的两只眼睛向外凸出,他长大了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两只手徒劳的在桌案上的乱抓。此时的他脑子只剩下深深的绝望,一种惶恐涌上了心头:“他真敢杀我?”
似乎看出了上官龙子的心里所想,彭越微笑着松开了手,上官龙子慌忙钻到了桌案下面,长大了嘴巴用力的呼吸。
“起来!”
彭越的声音在上面响起,上官龙子不敢违背,立即站了起来。胯下似乎有水渍沿着大腿流出,浓郁的尿臊味很快就弥漫至整个密室。
看到上官龙子如此不堪,彭越篾笑道:“生得倒是人模狗样,可惜是个孬种!”
在彭越的森然目光中,上官龙子颤颤巍巍,两颊的肉收拢又平复,那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将他内心的懦弱表露无疑。
“我要陈余死!尽快的死!能办到吗?”
“我要彭越死!尽快的死!能办到吗?”陈余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他用手死死的揪住丞相刑雀的衣襟。
感受着胸前的这双手是如此的用力,刑雀的目光落在陈余的脸上,那是一张无比憔悴的脸,有黝黑深陷的眼眶,有涣散无光的眼仁。
在陈余的脖子上还有一根根似乎要从皮肤中挣脱出的青筋,这一切的一切让刑雀仿佛明白一个道理:“他是在求我?”
陈余死死的盯着刑雀,开口向他说道:“你如今是赵国的丞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我能给已经是你这辈子所能走到的极限!你只是个方士,得不到世家贵族们的拥护,就没办法觊觎我的王位。彭越死了,你才能安稳的当好你的丞相,如果他要造反……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知道他造反?你都知道什么?不……你不可能知道!”刑雀就像是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就跳了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脸色出奇的难看。
陈余歪倒在王位上,吃力的笑着,可笑容中的苦涩怎么都掩盖不住。过了良久,陈余才惨笑道:“你们给我炼制的仙丹,还有屋子里燃着的膻香,都是能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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