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第275章


夏荷也无法,自己手里没钱,药还得吃,除了去偷去抢,她是真没法子给闺女赎身了。
想到去偷去抢,见了梁婆子宽敞的二进大院子,那小哥儿身上穿的八宝福褂,外头瞧着其貌不扬,里头家具物什却是颇有两分家底……于是与自己闺女耳语交代几句,定下个歹毒计划来。
也是合该她自作孽。每日里打量着梁婆子出了门,就使才哥儿去站人家院墙外,桂姐儿在屋里将老婆子衣裳床垫子,里三层外三层翻了个遍,值钱的簪子戒指全给偷了,由外头哥哥接住,家去了夏荷又有自个儿门路销赃。
就这般里应外合,连着偷了三日。
她母子三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那梁婆子能独身带大孙子还守住了家财,哪是等闲人物?前三日对桂姐儿该教的教,该骂的骂,不动声色。第四日,兄妹两个正交接着财物,就被官差逮了个正着。
无论何时代,盗窃罪的量刑都是据财物多寡而定的。好巧不巧,他们姊妹两个正好偷了四日,老婆子将哪件镯子上有个什么花纹,戒子上有个什么缺口,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半日功夫就将还未来得及融的物件儿找齐了。
直到六月初一了,江春才“晓得”,夏荷母子三个委实贼胆包天,共偷了梁婆子价值五十来两的东西出去。
五十来两……算是老婆子的棺材本了,没了这笔钱,她白与人做了半辈子奴婢不说,就是孙子也无依无靠了,她对那母子三个的痛恨可以想见。
果然,她舍了一条老命不要,硬是将这一家告到开封府去,因着夏荷抵死不认,又未当场捉到她,销赃也是找的旁人,倒是将自己摘干净了出去。
只可怜那才哥儿兄妹俩,有梁婆子孙子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又被官差人赃并获,这般大的数目……
若能将那赃款吐出来或许还能清减罪名,哪知那赵士林见娘仨有了银钱,就似苍蝇闻着臭肉,家来拿去了大半不说,最后还怂恿着夏荷抵死不认。
最终两个孩子在东京是无立锥之地了,儿子被送去西北卫所入军籍,女儿本就卖入梁婆子家,背主之罪更重,直接没入教坊司……可谓是自作自受了。
但与早已化作白骨的刘氏比起来,他们至少还有命在,待渐渐吃够苦头,或许还有改过之机,即使艰辛些,也能活好好活下去。
江春等了三个月,终于等到赵士林露面,使张胜几个尾随了去,趁他吃醉酒用麻袋将他头套了狠狠打一顿,丢到桂花巷里长家门口去。翌日那家小娘子开门,被个赤条精光的汉子吓个半死,里长也咽不下这口气,请了官差来将他捉去,扒了才穿上的裤子,将他屁/股打开了花。
自从一双儿女被自己教唆着犯了事,夏荷整个人就萎靡下来,心内抑郁不乐,茶饭不思,刚好没几日的病情又加重了。
狼狈为奸的二人,一个屁/股开花要吃药,一个本就气滞血瘀要养着,赃物换来的银钱早就被挥霍一空,没了钱吃药。男的怪女的当年害他丢了饭碗,沦为丧家之犬;女的怪男的狠心猪狗不如,推出亲生儿女去顶罪……怪来怪去,两个病着也吵闹不休,只恨骨肉分离,今生恐再无相见之机。
心不静怎养得了病?赵士林棒疮作了脓,夏荷那肚子又大起来,面色一日不如一日,早已吃了上顿没下顿,只一日日的挨着日子罢了。
果然是本性难改,自私自利,胆大包天,或是阴险狡诈?江春已不知怎样才能准确形容这一家子了。她只消稍微使把力,就能袖着双手,瞧他们将自己作死去。
看着事态朝她预计的方向发展,江春本以为自己会得到报仇雪恨的快/感,其实也只是换来一声叹息罢了。
若当初夏荷丧夫后能规规矩矩过日子,现今也儿女双全了罢?何消逃离故土,隐姓埋名?又何消将一双儿女教唆成贼头毁了他们?
而高家……舅母就不会死,她还会如愿的生下一两个小妹妹来,现今都有秋姐儿大了罢?说不定早能扎着小揪揪跟在哥哥后头跑了。高平能被教育着做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无功无过娶妻生子。高力能够好好读完书,正正经经学一身武艺,渐渐接替舅舅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舅舅能继续做他的迎客楼账房,领着丰厚的薪水,与舅母白头偕老。
而外公外婆也不消成为孤寡老人,老无所依老无所养……届时夫妻和美,儿女成群,子孝孙贤,多么幸福的一家子!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夏荷当时的一念之差毁了两个家庭。
还是那句话,江春不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她没有立场说原谅。
想着就忍不住叹口气来,淳哥儿就在旁一手托腮,问道:“母亲可是有甚忧心之事?”
江春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眸,晓得他是高兴又能去江家住一宿了,那种即将见到小伙伴和新玩具的兴奋,连带着江春的心绪也开了两分。
无事的,这一世,最大的遗憾已经生了,舅母虽然去了,但她的儿子高力越来越出息,舅舅虽受了三年罪,但他也慢慢走出来了……只消她爱的人都好好的,她就余生如愿,心满意足了。
只不知,窦元芳在外头如何了。
第142章 喜来
估计是进京后这三年,随着乘车次数的增多,颠着颠着也就习惯了……江春居然不知不觉就不再晕车了,与淳哥儿有句没句的聊到了梧桐巷。
才到巷子门口,就见一座两层高的小食馆颇为热闹。外头张灯挂彩,停了不少马车,男女老幼俱往门内涌去,馆子门前招呼的小二头上已出了层细汗。门前青石板上铺了厚厚一层红纸,一群孩子正埋着头找“哑炮”。
高家的食馆今日正式开张了。
舅舅虽苍老不少,头发胡子白了一把,但自从收到一封高力鬼画符的“家书”后,脸上笑意就没下去过。外加食馆开业,白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夜了家去吃一碗热乎乎的米线,挨着枕头就打起鼾来……没功夫胡思乱想,倒是渐渐走出阴郁来了。
高洪老远的见了窦府马车,亲自迎过来招呼:“春儿怎还亲自来了?这边炮仗震耳朵,你先家里坐去,你外婆在家哩!你奶奶二婶她们也来了,都在店里忙嘞……”
话未说完,有个小子就咧着嘴喊了声:“娘子来了!胜哥哥也来了!”又转身道:“掌柜的,今日宰出来的鸡没了。您瞧瞧,可要再宰几只活鸡来?”瞧着有两分眼熟,正是当日跟在张胜身后的小子,名叫二牛的。
张胜在江春身后骂他:“莫嬉皮笑脸的,好生将跑堂给跑好咯!”唬得他吐吐舌头躲过去。
自从舅舅食馆准备营业,江春经了一段时日的观察,觉着张胜几个小子委实不错,既讲信用重情义,又头脑灵活,还有与地痞无赖长期打交道的经验,正好舅舅也要招伙计,倒是省了他们去码头上讨生活了。
几个大点能做事的被她安排进食馆来,事先言明,他们做不做得长久得看会不会办事,听不听话,若舅舅不满意了随时将他们辞退就行……自己身边只留下张胜帮衬。
故这几个小子自来了食馆,洗菜杀鸡样样争着做,整日跟着舅舅进进出出,倒是愈发机灵了。
舅舅一听宰出来的鸡没了,赶紧招呼江春一声,二牛就忙争着去后厨,将关在笼里的鸡提出来,准备再宰几只活的备用。
江春不敢看那血腥画面,准备牵了淳哥儿手上楼去瞧瞧。哪晓得那小子见了军哥儿在门口捡哑炮,也跟着跃跃欲试,眼巴巴望着江春问:“母亲,舅舅在顽什么?”
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连炮仗都没放过,定也没玩过那东西……江春/心一软,道:“他们捡哑炮哩!就是放完炮仗以后剩下的掉了引线那几个,重新点火,还能再炸一回哩!”
见他有些害怕的眨眨眼,男娃这般胆小可不行,若窦元芳见了不知又要如何训他……江春就有意让他跟着男孩子练练胆,只问他可想玩。
小儿眼巴巴望着,将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江春就笑出来。因他是第一次玩这个,特意使了珍珠并一个叫“杜仲”的小厮陪着他去,交代文哥儿几兄弟,不可在人多处顽,要挑着引线长的给淳哥儿,才放心进了楼里去。
楼里客人来得多了,大厅里七八桌坐不下,二楼又摆出六桌来……这还不算门口等着的十数人。今日开张,舅舅有他的经营策略,好些新鲜食材也被他便宜着卖了,又是金江口味,不少人都来尝尝鲜。
二楼上,二婶手里拿着块抹布,正与人吐沫横飞吹着牛呢:“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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