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第18章


她好似不欲多谈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反问道:“君侯你自己意下如何呢?!”
“父王的性情如何,我倒不敢肯定。”
朱闻微微一笑,森然之中带出些自嘲的讥诮来,“只是,如今这边陲仍是不稳,在选定继承人前,父王是不愿让此地糜烂生变,随便便宜那些北狄人的。所以,我断定他不会对我下手。如今虽然冒险,也只能入王城一趟了。”
他主意一定,起身踱了几步,随即对卫羽断然道:“去把那使者唤来,就说我边陲仍有不稳,回夜宫中也未及准备。十日后,我便会带了一应女眷,亲自去王城觐见父王。”
君侯被召回王城受赐,并将带一应女眷前往长居!
这一消息如生飞翼一般,一个下午便传遍宫中,姬妾宫人们心思各异,念及远行,倒是各去忙乱不提。
朱闻这几日与卫羽也是没日没夜的奔忙两人已然商量完毕,卫羽将留在封地主持一应事务,但那颜族的善后仍要继续,敲骨吸髓之下,仍获得不少战利品,只是须防朱闻不在,那老贼酋会趁火打劫。此外,还要预防燮王派人朝君中渗透,此番种种,忙碌了七八日,送算大致有了眉目。
到了第十日上,终于没法拖延,在王使的催促下,一行宫车队伍绵延数里,终于浩浩荡荡上路了。
疏真坐在车中,微微挑开帘幕,但见日光明朗,风中寒意尽退,却是带了些柔暖宜人北疆的春日虽然迟,却是终于来了!
她掐指一算,不禁自失一笑,“今日竟然是上巳节!倒是忘了个精光。“
京城之中,此时已然是桃红柳绿,一派草长莺飞了吧?
她眼中光芒闪过,想起年年此时,青年男女们结伴而出,到了灞水之畔,以兰草与芍药相赠,更有风雅之人,或以树叶题诗,或以灯盏画谜,曲水流觞,蜿蜒而下,留待有缘之人,结成一段佳话……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芍药……“
她喃喃念起《诗经…郑风》之句,心中却是黯然悲怆,不能自以
“那年的诗谜,你到如今,大概也没猜出来吧……萧策。”
她清渺一笑,微微颤动的羽睫将一切心事遮挡,却是不愿将帘幕放下,只是朝外而望。
“今日是上巳节,这可是姑娘们的好日子。”
朱闻轻骑而来,不着一片甲胄,日光映着他白袍飒然,眉目鲜明之下,更无半点颓意,只见少年的意气风发,宛如喷薄之日,不可抑制。
“燮国也过这节日吗?”
疏真悄然问道,神色有些迷惘忧悒,眉心处总不见松开。
第二十七章上巳
朱闻讲起本地风俗,眼中越见欢畅,“这里和京城唯一不同的,便是没有那般文雅,而是比较直接。”
他咳了一声,不知怎的,面上竟是一红,“少年男女若是有意,只管在河沐之时,彼此敛衣尾随而去,到了林中……”
他微微一笑,到此便不再往下说。疏真瞥了他一眼,神色间不见半点恼怒,却是极为平静道:“各地风俗,虽然一致,但总因民风有别,所有变迁,这也不足为怪。”
“这一日,虽然有些香艳,却也是有意的男女互诉衷肠,互赠信物的好日子。”
朱闻策马停在她的车驾旁,深凝一眼后,便纵身一跃,进了车中,却是引得周围众人面面相觑。
他从长袖中取出一物,不由分说的,就要替疏真簪在头上。
那是一支翡翠双色玉簪,巧妙环青黄二色,雕成一对翩然蝴蝶,珠联璧合之下,竟似真物一般。
“上次送你的琉璃簪遇到刺客时失落了,这支你先用着吧。”
语意听着轻描淡写,却实在别有内蕴,联想起他方才所说“互赠信物”之辞,疏真眼中一片了然。
她略微偏过,却并不愿接受这郑重心意,只是叹道:“何必呢……”
迎着朱闻焦灼炽热的目光,她清宛一笑,“我比君侯你大着好几岁,韶华将凋,却是配不起这物件了。”
挺拔的阴影瞬间逼近,将她钳制在车厢狭小一角,朱闻咬牙道:“本君从不把什么年龄放在心上。”
“再说,”
他近乎蛊惑的,伸出手抚摩她温润如玉的额头,“你若是韶华不在,这普天下的女子,大都要去羞愧投河了。“
“五载年华,宛如鸿沟,况且我面容有瑕,此番去王城,定会让你被众人耻笑。”
疏真正要再说,阴影蓦然投下,如流水一般无所不在,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间隔。她屏住呼吸,却只觉鬓间一丝凉意却是那支玉簪,已然绾在脑后。
“我还从未送过女子什么物件呢……”
近乎不平委屈的低喃后,朱闻仿佛怕再遭什么拒绝,转身跃上马,正欲策马而去,却又回身笑道:“差点忘了,今晚住在附近镇上,没有你们京城的‘曲水流觞’,倒是有一场水边会饮,你若愿来,一定能尽兴而归。”
语毕,便一骑绝尘,朝队伍最前方去了。
“水边会饮……?”
疏真禁不住微笑起来,鬼神神差的,心中的郁结,倒是消散了些许。
她别过头,望着东南方向,越过千山万水,眼前仿佛出现了环绕京城的灞河。
她低语道:“在京城这些年,我却是从未尝试过在水边饮乐灞河如此风仪,我们曾经放灯遥望,却从未想过轻亵玩乐。”
“也许,是我们太过食古不化了……”
她轻叹着,却是终究没吐出那个名字。
天朝皇城南林殿
天色渐暗,宫人们已然点上蜜蜡灯炬,却被萧策挥退。踌躇许久,他终究从包裹中取出一物,以火折点燃。
那小小一簇莲花灯在殿角静静燃烧着,耀得他眼角刺痛,萧策揉了揉眼,将书案上高叠凌乱的奏报轻轻推开,站起身来,望着那灿然一团灯焰呆呆出神。
恍惚还是那年上巳夜,他与她含笑携手,鲜衣怒马,放灯猜谜之后,便渡过被灯火映得如龙宫琉璃般的灞河,去到那几无人烟的荒郊小栈。
那时候疏真正好廿岁,却仍一手挽了盏莲花灯,一手被他牵着,甜甜蜜蜜在粗木桌前吃着水玉豆腐羹,昏暗而狭小的店堂里,豆腐在锅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两个人的眼神暖得只能看见彼此,而檐外正是大雨如注。
他揉了揉眼,一切的幻景都在下一瞬消失了,只有那小小的一盏莲花灯,在不远处幽幽闪光,在满殿辉煌映衬下,那般孤寂萧索……就象是,最后见到她的一眼。
她就那样微微笑着,含笑看着自己从她胸中拔出利刃,颤巍巍伸出手,挣扎着,好似要抓住些什么。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萧策眯起眼,想起自己那时,冷淡而鄙夷地将她的手拍开,残酷刻薄的一句,最终将那人凄清的眼神冻结成冰,随后,逐渐熄灭
“你骗了我这么些年!如今真相现出,还有什么话说?!”
……
剧烈的疼痛从他心中漾起,事情已过去半年,萧策想起这一句,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口处空落落,好似丢失了什么。
他打了个寒战,只见莲花灯因窗缝中吹拂的阴风而明灭不定,终究,一闪而灭。
殿中又陷入了长久的昏暗之中,萧策孑然一身,就那般在大殿中央立了半宿,直到宫女前来低声禀报,这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长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他眼中冒出不易察觉的冷淡和不耐,却终究颔首,头也不回的去了。
(5日两更已完毕,虽然迟了些,某非却是一直在尽量努力~
第二十八章入宫
青峦翠嶂,早已是草长莺飞时节,北地的春来迟,却也微带暖意。柔风掠过巍巍山峦,漫长队伍由官道缓缓向前,玄黑石岩砌就的城墙遥遥而现,王都五里外的接亭前,早有一应官员迎侯。
朱闻远远就看见了,却是微微眯眼,慢慢收敛起面上笑容,一派冷然肃穆,略一示意,早有两旁从人收起绸幕。
朱闻缓缓从中踏出,周围王臣们屏息凝神,都想一观这位长居北疆,传言中桀骜莫测的王子。
朱闻着一袭玄锦衮服,广袖高冠之下,眉目因日光照耀而越发白皙清逸这样的相貌,即使是在崇尚儒雅的南地,都有些过分柔弱了。
一片不轻不重的哗然声微微响起,仿佛是在水波中荡漾的片片涟漪,若有若无的眼色交换下,众臣终究回过神来,上前行礼参见。
朱闻微微一笑,薄唇勾起一道冷锐的弧度,“各位都是我燮国的柱石,孤在你们面前也是一介后生晚辈,如此多礼,实在生受不起。”
这话说得极为谦和,内中有几个倚老卖老之徒,就此顺势不拜,转而深揖,一时众人称颂之语云起。
一阵忙乱见礼后,华盖仪队在前,越发庞大的队伍由金卫在两列引导,浩浩荡荡入了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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