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仙这么多年》第7章


陆生啊一声,有些恍惚,唉声叹气,提步就要走。走得非常之快。就怕落下了什么东西。
我冷眼喊住他:“等等。”
他眨着眼睛看我:“何事。”
何事?
我有些无语,点点桌子:“报酬。”
他这才似恍然大悟,一脸无辜:“在下没有钱。”
“……”
如果不是少爷我脾气尚算不错。我忍了忍:“不要钱。我只取你一样东西。”
不要钱。陆生明显开心起来。他快活道:“除了钱你看中什么都可以取。”
我瞧他头上文昌气运又淡了一些。一人运势好无,有时实在是自己作的。
“取你精明算计一分吧。”
陆生一呆:“这是何物?”
我道:“陆兄弟精于算计,小弟不才,取你一分算计,与你无碍。”
陆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左右,旁边没有人给他拿主意。他只听说在小半仙这里算卦,虽不取钱财,杂到一粒米细到一滴油,都是有可能取的。但他不知道居然还有取精明这种虚无之物。
这小半仙莫不是傻子吧。
但他立马就道:“取,随便取,取多少都可以。”就怕人反悔。
我不用多,只招他过来,从篓子里取出一根长约三尺困灵棍,按捺着轻轻往他脑门一敲,就道:“好了。”
陆生摸了摸头,重复道:“好了?”
我嗯了一声。再多说怕老子一棍敲爆了他的小脑瓜。众人唏嘘不已,大约也觉得我是傻的。我装作毫无所知,任陆生快快乐乐离去。一扫眼,周围人识趣散了。文一还在够那扇子。扔的有些远,他爬得小心翼翼。
我正想说拿不到就算了,最多换一把。
就听一道声音说:“我来吧。”
然后街坊四邻一片惊呼,好不容易散掉的人堆迅速又聚拢到了一起。脖子伸的比刚才还要长还要远。
我:“……”
好几日不见的人飘飘然而上,取了扇子,又飘飘然而下,飘到我面前,把扇子递给我,眉目似水。瞧着只比之前更加好看。
也更促狭。
“给你。”他说。
文一还扒着屋顶喊:“少爷,我是不是可以下来了!”
你当然可以下来了。我心情十分复杂。
这蛇。
是真不把自己当人啊!
挥退一帮吃瓜群众,我招呼许青在一边坐。屁股往边上挪一些,还是能省出些位置给他的。“我以为许兄弟走了呢。”
他不答反问:“你不要我来吗?”
我也不答反问:“你不是嫌我江湖骗子吗?”
许青嗯了一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还算机灵:“怎么?”
“我饿了。”
他咬着唇蹙着眉,瞧着很是无辜可怜:“你不是该收摊了么。”
“……”收摊了就该请你吃饭,是这意思么?你也不比我江湖骗到哪里去啊。
遮阳大伞,凉制甜茶,容姿过人的年轻公子,实在养眼。小风一吹,本该太适合谈些情说些爱,卷上被子盖一盖。
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
年轻貌胜的公子捧着一个大盆,埋头喝汤。盆不是空盆,它本该装满了馄饨。王阿伯新鲜裹好的,合应作十人份卖。
王阿伯目瞪口呆,颤颤巍巍问我:“人没事吧?”
我肯定道:“没事。”
就那啃得贼水溜的鸡爪和八个烧饼来看,再来十碗大馄饨怕是也没问题。
咚。
盆搁了下来。震地桌面抖了抖。
我和王老伯不由自主地伸直了脖子。
许青放下碗,与我三人眼巴巴对视一瞬,啊一声,方想起什么,自袖间掏出一块锦帕,仪态优雅地擦了擦嘴,谦和道:“多谢老丈了。”仿佛他刚才吞完的不是一大份馄饨,而是合芳斋最名贵的点心。
老丈面色很精彩。“公子客气。”他说。“不够还有。”
说着脚下虚浮一般撩了门帘进去了。走前,还一脸不赞同地看我,仿佛是我把人给饿了十天半月一样!
我:“……”
许公子目送完王阿伯,一脸莫名其妙问我:“他怎么了?”
我很诚恳:“被你吓到了。”
蛇想了想:“……我把馄饨吐出来还有用么?”
“醒醒吧。”我目光堪称垂怜。
许青来找我,据说是因为无聊。
“我找到那个人了。”
“是屠夫吗?”
他定定看着我。
淫威令我很识相:“是山野匹夫吗?”
“山野匹夫什么意思?”
“就是夸他很有风度的意思。”
许青嗯了一声,大约是觉得这个词尚能一用。果然是条没见识的蛇。村里出来的蛇面上有些忧郁:“他说最近忙着考试,无暇与我叙旧。”
美人忧郁起来,你知道的,令人很难抗拒,尤其对我这种心地善良的人。
考试?莫非是个穷酸秀才?我将手绕到他背后,给他呼啦啦扇着风,把他颊边两缕须须扇的飞起来,像大蛾子的翅膀。
现下我与他吃完了馄饨,正蹲在河边,美其名曰消食。河对岸包括这旁边柳树下站满了偷偷将丝帕掉给年轻公子的姑娘小姐。
许青头上也掉了一条,他仰头看了看,冷酷地丢掉了。
本想羞怯一下的小姐:“……”
我默默收回了想拾缀的爪子。
对不起,是我错认了你。
八卦是人之天性,我贼兮兮问:“你和他全说了?”
许青道:“说什么?”
废话。
“说你和他前世情缘啊。”
许青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谁说我和他前世情缘。”
我觉得此刻自己的表情大约确实能称得上是一个傻子,努力从记忆中挖出这位兄弟说要找人之时生无可恋堪称模版的怅然若失。
“他只是我的恩人。”许青撩了撩额边的须须,眉心微蹙。
我呆呆道:“不会是救过你的命罢?”
“是啊。”他一脸无所谓,“报恩还情,你们话本不都这么写的么。”
“你刚才说什么?”
他迅速改口:“我什么也没说。”
原来不是还情债,是还恩情。我尽力将心中那丝小小的窃喜给压下去。但是,恩情么,报着报着就只剩下情了,这种我见过太多了。这蛇难道会免俗?我侧目看了看他如雾如水的美目,然后他低头啃了口烧饼。
“……”
呵,我在想什么呢。这条贪吃蛇。
“恩是一定要报的。”不报只能一命还一命。许青擦了擦嘴边的屑子,旁边的兄弟半天都没说话,神色忧郁,脑中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凡人真是无趣,他想,但是这个人还可以。
方才的书生,市侩狡诈,若是将他这仅剩的精明算计全数收走,也就与呆蠢无异了。旁人不晓得深浅,许青知道,文景昌还留了丝善念。
我在想:“那你这恩要如何去报?”
“不知道。”
河面上飘来不知谁扔下的花瓣,五颜六色,随波逐流。
“且看着罢。”许青看了看我,“小半仙的报酬何时问我要?”
这……
不提我差点忘记这回事。
他眼神清澈,我一时竟然说不出口。他是个妖,我若要取,是想取他内丹。自然,也不至于混蛋到坏了他的修行。只是取妖内丹之事,不吝于挖人心脏。还是有那么些混蛋的。我含糊道:“不着急。等你报完恩再说。”
蛇冲着我若有所思,眉目略弯。
“你虽然是江湖骗子,仍是个不错的人。”
我干笑着撇开视线:“承蒙抬举。”
“那我在宋城之时,还能来寻你吗?”
“当然可以。”我欣然应允。
书生应考还需月余。许兄弟若肯放下报恩的念头,也是不错的。万一他当真一时走眼看上人家,我不大愿意话本上除了白娘子之外,再多一个许公子。
得了我的应允,他显得很高兴:“所以我能每天多吃两个烧饼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忧虑地数钱中)—家里有人吃太多了怎么办。
第7章 青蛇船说(七)
后来我是明白了。
什么山水涧儿里走出来的,什么秀眉美目,什么怅然若失。骗人的皮囊之下,他也就是一条对白娘子的伞和船特别感兴趣的贪吃蛇罢了!
文一在给我研墨,我在给人写字。
木桐里街的张家老伯占了今日第一卦,说最近家里黄狼出没,怎么提防设陷都无用,候了一夜也只听得到动静,看不到黄狼身影。家中牲畜少是没少,只是这每晚悉碎的声音令人很是困扰,请我给他写个大字镇宅。
这事可不必找我,北门外的城隍老爷庙里多的是。
“这,这不是要钱么。”
张老伯黑红的脸皮上有些不好意思。宋城小半仙从不收钱,这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多等一时半刻少给几个子儿的事,他当然愿意干。我从他躲闪的眼神中也看出了大概。心下一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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