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仙这么多年》第36章


大约是我话至一半,却陷入深思,面目凝重。谢容等了又等,不见我开口,到底不等了。他自顿悟中被人打扰而醒,此刻陷入些微的混乱,一时不大明白方才自己到底参透了什么,忘记了什么。他是谁,从何而来,又将往哪里去。隐约中只觉得竹叶虽茂盛,却非他久居之地。心下茫然烦乱之余,索性起身便走。
我尚在对自我的思索之中,眼光瞟到他振袍欲去,想也不想先唤出口。
“容君留步!”
容君……
听得呼唤,谢容停下步伐,低头沉思了一刻,神情渐渐有些明朗起来。他眉头一松,这才重新看我。
“谢容。”
我一愣。
他道:“你可以叫我这个名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亦是十分专注的。就像是把一个珍贵的东西,尽心相托。如此珍而重之的模样,让我也不由得肃穆起来。所以他的这个名字,我从来不会忘记。喊出口的时候,也很珍惜。
“谢容……”
“怎么?”
我回过神来,顿时失笑。想得太入神,竟一不留神喊出了口。最近总是容易陷入回忆。那些长久之前的事,动辄清晰鲜明地浮现在我脑海里,突如其来在心口戳一下,一副生怕我忘了的模样。
从前也不会这么频繁。
我想,或许是因为见了谢容真容的缘故,所以那些沉封已久的往事就都翻腾了出来。
谢容侧过身看我,对我的回应似乎不大满意:“总是叫了又没下文。”
这话说的我好像经常干这事一样。我想了想,笑道:“没有吧?”认识这么几百年,真正见面不过寥寥,何况是唤他的名字呢。
“那你方才无故喊我干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当年你告诉我名字时的情景。”这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相反在当下忆起,反倒甜蜜。我突发奇想问他:“你还记得吗?”
谢容一呆。随后道:“都……”他想了想,“两三百年的事了。”
“是啊。”我感慨着,“还是当神仙好。”
过往只有仙说当人好,文昌却反着来。谢容道:“何出此言?”
道理自然很简单。
我说:“想人生不过几十年,我与你认识几十年时,连面也没有见过。又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并肩走在这里。”
那是连想都想不到的。也只有仙人之躯,才能有这耐心和岁月慢慢消磨。
谢容一哂:“两三百年算什么。”
不错。活得长久,上千年也不过如此,两三百年,确实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只是如我这种相思之人,才能体会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思念的心情,不知道谢容晓不晓得的。
大约是见我不说话,谢容主动挑起了话头:“不过我此番来俗世,确实也有不同的体会。寻常几日几夜,或许在打坐之中便过去了。而今在这里,一日一夜过得极快,又极慢。却很充实。”他困惑地皱起眉头,有些难以形容这种感觉。极快与极慢,分明是矛盾的两种感觉,却微妙地杂糅在一起。
不过他这种心情,我大约能晓得。
大概是快乐的日子过起来总是嫌快,所以便感觉快了。而每一分每一秒都相当充实,就觉得一日之间,仿佛能将一生过完。
我与他解释道:“因为你无心无情时,万物如无物。而今你有了七情六欲,就能尝出世间百般滋味。”
简而言之。
我笑眯眯道:“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呀。”自然恨不得一刻掰成两时来用。
原本很感慨的谢容:“……”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好像很得意。”
我摸着鼻子:“尚可,尚可。”
做人时间太短,所以要学会简单些,该得意时,就得意。
说话间,西亭河已经过了。它只绕城中一段,再往外,就进青屏峰之中。那片湖谢容也认得,他刚以许青的身份过来时,我带他在江色吃过饭。所游之湖便是西亭在城外的那一段,周围的山便是青屏峰。
此处人烟愈少,也渐渐偏离了河道。
谢容忽而蹙起眉头:“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说:“去找张百手。”
他瞬间明白过来,幽幽看着我。
“原来你说私奔是骗我的。”
我顿时哑然。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但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一时拿捏不准他是说真的,还是纯粹调侃。但要说私奔么……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忍俊不禁。
“你从天上就这般跑下来,与我处在一道。岂非就是私奔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一天,天上举办狗血大赛。谈及私奔的话题,说要评个一二三出来。
文昌(举手):从天上跑到地上,这个跨度怎么样?
众人……服气的。
第36章 紫气东来(九)
说归说,既然已经快走到张百手的住处,我也不会半途改道。原本今日的打算中,我就是要来找他的。只是早上闹了这一出,提前先来了而已。
这里似乎要比原先安静。院子倒一如既往的乱。我远远就瞧见张伯院中摆了几筛箕的泥偶。门半掩,大约人在屋里。
“你来过没有?”
“没有。”谢容负手走在我身后,等我喊了一嗓子后,才走进来。左右瞧了瞧,拿起一个小玩意儿仔细看。这雕的是一条龙,细微入寸,连龙须的弯曲弧度都做了出来。他顺着龙背脊摸了下去,连尾巴也没放过,真心实意赞叹,“这条龙的鳞片,可比龙王的要齐整多了。”
我听到屋内传来应答声,便没进去,闻言只扭头去看。
“你这样说,不怕老龙王生气。”
“我怕什么。”谢容尚在端详别的玩偶,心不在焉道,“也就你……”
话至一半,却忽然住了口。
嗯?我还在等他往下说,也就我什么?他却怎么都不说了,推推我,眼睛往里瞧:“你要找的就是他?”
张百手自屋里走出来,见是我,先是一愣,而后才喜道:“文少爷,你怎么到这里来啦。有什么需要差人和我说一声得了。”
“我来是……”
我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张老伯一脸喜气洋洋:“先前你写的大字符当真有用,后来家中再没有黄狼闹腾。夜夜安枕无忧。哦对了,听说前阵子城里死人了?哎呀那可真是不太平,还好我这平安无事,一定也是小半仙你的功劳……”
谢容在背后戳了戳我:“他惯来如此多话么。”
我皮笑肉不笑:“好像也没有吧。”
眼见张老伯要从黄狼聊到凶杀案,再聊到城隍大老爷,没个尽头。我连忙上前一步,略提高了些声音道:“老伯,我找你是想请你重新给我雕个泥偶。”
“……”
张百手这才掐住了话头,看了我半晌,才道:“啥玩意儿?”
我说:“上回我找你雕的泥偶,不是雕不成么。后来你说要替我重新做。”
他疑惑道:“有这回事?”
当然有啊。我哑然:“难道你不记得了?”
张老伯无辜地看着我。
我:“……”
谢容凑过来,老神在在:“好像真不记得了。年纪大了罢。”
张百手不记得我先前找过他的事,耳朵却没聋,此刻将视线落在我身后的谢容身上,顿时眼睛一亮:“这位公子风采过人,世间少有。不若我替公子雕一个小玩意儿。以便报答文少爷赠字之恩。”
嗯?不是,我的恩关他什么事,你这话很有问题啊。
谢容很有兴趣道:“好啊。那就先谢过老伯。”
说时迟那时快,他俩瞬间成了忘年交,起劲地走到一边去嘀咕,留下我一个人和一院子的龙凤鸟蛇相望。我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没梗住。
张百手动作十分快。
他说做就做。
且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他已然拿出了成品。
我原本还冷眼旁观,可一见他手上那个东西,顿时一肚子气都没了。只对着张老伯捧着的那颗球乐不可支:“这,这位公子长这模样?”
一颗滴溜圆的球?
我负手瞅了瞅那颗球,再望望瞧不出表情的谢容。无一处相似。
大概是我幸灾乐祸的太明显,张老伯珍而重之地将那颗球捧在手心,纠正道:“不可胡说。这自然是与这位公子最相配的模样了。”
到这地步还要胡说。我凑上前去细瞧,待看清那圆球表面,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这并不只是一颗球,它上面刻了浮世万千,有老人有孩子,甚或有莲花盛开,细致到一片叶子的纹路都显现出来。
我震惊得扇子都没能拿住。
张老伯哼了一声,这才得意道:“我没说错罢。岂非只有世上仅有的东西,才能与世上仅有的人相配。”他将这颗不过茶碗大小的圆球递给我,“给。”
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刻出如此完美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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