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后的日常》第38章


陈寿一番往日的积极,格外沉默。
“这是皇后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诸位卿家先过过目,商讨一下是否可行。”宁帝示意福海将皇后的折子递给严阁老等人。
严阁老看完后默默传给了身侧的户部尚书林远。此时的他,内心里有多赞叹,就有多懊悔。
常言道:字如其人。
想到折子上徒留些微熟悉痕迹的字体,严阁老就忍不住地在心里叹气。
下一刻,耳边就传来林远的惊喜声。
“皇上,皇后娘娘此法若成,那越州的百姓可就有了活路了!”
林远捏着折子不松手,双眼冒光地看向御案后的宁帝,难掩激动道。
符崇岳伸手将折子从林远手里夺了过去,并借由侧身的遮挡狠狠在他腰眼上捅了一指头。
什么叫皇后娘娘的法子成了,越州的百姓就有活路了?!
这不明摆着给皇后娘娘招闲话吗!
林远险些被符崇岳这个军汉头子一指头戳倒了,虽堪堪稳住了身体,但腰上那一点火辣辣地疼,铁定是被戳青了!
不过,反省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的确欠妥,忙解释道:“皇上恕罪,臣方才一时激动,失言了。”
“无妨。”宁帝无所谓地笑了笑,“朕看完皇后的折子时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符崇岳看完后将折子传给陈寿,沉思片刻,道:“皇上,皇后娘娘此法虽好,但只一点,这宿根再生的法子,自来没人试过,就怕百姓们舍不得在这个时候将尚未完全成熟的稻谷收割了。”
宁帝但笑不语,复又从桌案的信封里抽出了另一本折子递了过来。
林远心急,和严阁老告了个歉,不等福海转递,自己三两步上前从宁帝手中接了过来,立即翻开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妙啊!”林远赞了一声,将折子送到严阁老手里,眉眼舒展带着喜意看向宁帝,“皇上,臣自荐,亲赴越州督办此事,定保证万无一失!”
林远虽素行耿直,但也心中有度,今日竟如此决断,符崇岳着实有些意外。可待看完传到他手里的折子后,心里的那点顾虑也消散了。
若如皇后娘娘所说,能将此时收割的未完全成熟的稻谷制成“今夏米”,借由泉州郭家和齐家的人力和商行高价转卖到未受灾的州府,换购回平价的稻谷反哺回越州,那么,国库的压力将会大大降低。而宿根再生的稻谷虽然会减产,但只要管理得当,朝廷再免了税赋,适当补贴,那么熬到明年麦收也问题不大。尤其是在折子末尾,皇后娘娘还提到,新稻种的试播,就选在越州,可保证一年两熟!
符崇岳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边关的屯田。
好吧,素来稳重自持的符尚书,有点激动了。
宁帝看着眼神闪闪发亮的阁臣,轻咳两声开了开嗓子,善意提醒道:“这个新稻种,虽然目前还在培植阶段,但据皇后传过来的消息,基本上没有意外。但是,皇后早先已经与郭齐两家签下了契书,新稻种的繁育和售卖,均属郭齐两家所有,即便是朝廷要用,也要照样依价花银子去买。”
这。。。。。。晴天霹雳啊!
林远和符崇岳是想到一处的。
除了屯田,还有官田,这要是依行价购买,那得多大一笔银子啊!
林远眼珠子转了转,腆着脸笑盈盈道:“皇上,这新稻种。。。。。。想必皇庄上也不会少种吧?您看是不是能——”
宁帝抬手打断他,特别干脆道:“林卿有所不知,皇庄的管事权,朕已全权交予皇后。而且,朕心已定,新稻种收归入库后,真就会颁布明旨,将皇庄半数划入皇后名下,归为她私有。”
宁帝此话一出,几位阁臣顿时愣在当场。
☆、第37章 十里相迎
大宁的皇庄,除了皇帝庄田外,只有皇太后庄田和皇太子庄田。皇太后的庄田多以宫名命名,如仁福、寿清、上阳等,故称为宫庄;黄太子庄田即为东宫庄田,由皇上直接赐予。
皇后,历来都没有享有皇庄庄田的待遇。
宁帝现下却是要为严后首开先例。
林远和符崇岳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看向站在首位的严阁老。
看来,皇后娘娘的宝座会坐得很稳,严阁老这回算是棋错一步了。
严阁老压下心底的波澜,低眉敛目,代严静思谢恩。
宁帝把玩着送回来的两本折子,淡淡道:“这是皇后应得的,受之无愧。”
“皇上,从越州送上来的消息看,灾民引起的动乱似有愈演愈烈之势,是否需要增兵越州?”符崇岳请示道。
宁帝放在御案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吕赞递折子上来了?”
吕赞正是越州卫指挥使。
符崇岳:“还没有。”
宁帝手上的动作微顿,抬头看向严阁老,问道:“严阁老以为该如何?”
严阁老被点名,思虑片刻后回复道:“老臣以为,群情悲愤,概因赈灾不力、官员贪墨舞弊所致,只要祁大人将一干人等缉拿查办,暴民自然不难安抚。再辅以赈济和扶持重建的手段,越州今次的动乱便可化解平息。”
宁帝闻之颔首表示赞同,“朕亦以为如此。那暂时先不必动作,传令通政司,凡越州奏报,不得滞压,立即送往内阁。吕赞的折子,直接送到朕这里。”
符崇岳心下一喜,忙道:“诺,臣稍后亲自往通政司走一趟。”
符崇岳是实打实的功臣武将,凭着军功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历来,大宁的兵部尚书都是文臣,符崇岳也算是破纪录的一人。
虽武将出身,符崇岳却是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刀不出鞘时,不显任何军人悍气。现下却将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宁帝心领神会。
通政司。。。。。。
看来也是该动一动了。
宁帝最后还是准了林远南下督办早收粮和推广宿根再植,并告知他泉州的郭家和齐家也会派人到越州协办此事,到时会拿着两家家主的拜帖来寻他,让他尽量克制一些,不可以权压人占便宜。
林远顶着一脸“臣怎么会是那种人”的表情应下。
出了宫门,拜别严阁老等人,林远拍了拍符崇岳的肩膀,“好久没见菱丫头了,今儿就到你府上请我喝酒吧!”
符崇岳很是不客气地挡开肩上的手,大步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我闺女,你好久没见有什么奇怪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符尚书七个儿子,老年得女,那是当成眼珠子来疼的,符大小姐一个女孩子,说要练武,符尚书不仅二话不说亲自启蒙,更是把七个儿子都编进了符大小姐的陪练队。
“姓符的,当年你可是红口白牙应下的,菱丫头要嫁进我林家做儿媳妇!”
林尚书家里的儿子虽然没有符尚书家多,五个。但架不住只有这五个儿子,林五少还是和符大小姐同年。
符尚书拒不承认,“酒后之言,岂可当真!”
“嘿,符崇岳,你这个老小子,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林尚书不依不饶,紧随着符尚书的脚步就上了人家的马车。
林府的车夫对此情形早已见怪不怪,扬鞭驱车跟在符府的马车后。
符府的马车上,一改宫门口的争闹,林远坐在一侧,沉声道:“今日的事,你如何看?”
符崇岳神色肃穆,笃定道:“皇上是要对徐党一派出手了!”
“你说。。。。。。”林远上身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越州的灾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发生□□,是否和。。。。。。那位有关?”
符崇岳抬眼迎上林远的目光,相视良久后方才沉重地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我也隐有此感。越州卫常驻兵力不足五千人,而仅广平、广昌两县的灾民就有近四十万人,正常情况下,吕赞必会在第一时间内奏请从附近几个卫所征调援兵。而到现在,也没看到吕赞的折子。”
林远喜忧不明地重重叹了口气,“若真如此,那位的城府和手段,就真与昔日判若两人了。”
符崇岳显然与林远的复杂心绪不同,对于宁帝的改变,他是乐于见到的,“明君,就该有这般的果决与眼见。私下里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觉得,皇上以前就是太过拘泥于小情小爱,事事都想周全所有人,反倒只成全了那些乘虚而入的小人。”
“哎!”林远叹气,符崇岳的话他也赞同,只是有隐隐的担忧,“只盼那位不要矫枉过正才好啊!”
符崇岳未说话,眼里却也透着相同的顾虑。
永安县菜市口的血地虽然已干,但血腥气却始终萦绕在朝臣们的心头久久不散。
皇上一反常态,出手如此狠绝,让他们不禁联想到了先帝的遗风。
这个时候他们才惶然意识到,今上的性情再宽厚仁和,身体里还是流着先帝的骨血。
就在两位股肱之臣为皇上的未来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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