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第319章


回到乾清宫,邵英忽命骊珠:“你去嘱咐邢秋,命缁衣卫好生照料礼贤侯,不要教人冒犯了他。另外,一会儿看着人散了,教才经武过来。”
邵英秘密召见了才经武:“玳国公重病,朕欲召郁世子回来。”
才经武只觉心脏剧烈跳动。玳国公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皇上这是不信任玳国公府了,这是要换将!
“奴才听凭圣上旨意!”才经武伏地道。
“郁家在南方经营日久,你去后能镇得住吗?”邵英盯着他。
“奴才原为皇上肝脑涂地!”才经武坚定道。
“朕会赐你密旨,有阻拦军令者,杀无赦!”邵英沉声道:“才经武,你大约会是第一位被记入青史的内监将军,不要让朕失望。”
才经武热泪盈眶道:“奴才出身低贱,没有皇上恩德,早成灰土。奴才万死不足以报皇恩!”
邵英嘱咐道:“好生准备,你带着腾骧左卫押运军资,待玳国公世子离了军前……”
“奴才明白,”才经武会意道:“不可在玳国公世子面前漏了行迹。”
邵英微微点头。才经武能成为领兵之将,手段是不差的。此人也曾在南方驻守,又有腾骧左卫跟随,只要玳国公世子离开大营,才经武一定能控制局面。
邵英担心玳国公世子会反叛,却不担心才经武。这天下除了他,又有谁会给一个内监这么大权势?
朕登基廿余年,没有你玳国公府,就真的无人可用?邵英微微冷笑。
眼见邵英下密旨要诓回玳国公世子,骊珠知道自己的算计成功了。
“皇上本就疑心玳国公,奴才只是加了把火而已。”骊珠暗道:“既然如今玳国公府与礼贤侯府不能并存,奴才自是要保沈家的,也算不负皇贵太妃恩德。”
沈家那位皇贵太妃,谥号端明皇太后,历经先皇一朝荣宠不衰,代先皇后照顾邵英兄弟二人,又协同礼贤侯府一力推邵英上位,自然不是一般女子。伴君如伴虎,她一手扶植起邵英,没有给礼贤侯府谋求半点利益,却总要给娘家留个后手。
骊珠能被先皇选中,当然是忠于皇帝的,但关键时刻传句话,有时也能救命。
便是邵英也不知道,这位先皇亲自给自己选的总管太监骊珠,原是与皇贵太妃有些渊源的。
沈家不再送女孩进宫,沈淳赋闲,沈栗得太子看重,骊珠自是没有用武之地。但如今到了生死存亡时,骊珠稍稍煽风点火,便可解沈家之围。
沈淳整整跪了一个早朝,回府后只觉浑身疲乏。好在得了骊珠暗示,不再担忧沈家会一朝倾覆。
默默来到颜氏院中,与这个为他生下一子二女的妾室相对而坐。
危机过去,沈淳才有时间为自己的儿子难过。
想起往日里沈栗种种好处,沈淳不觉泪流满面。我家的千里驹,我沈淳的儿子,还能活着回来吗?
颜氏一头扑到沈淳怀中,放声大哭。沈淳毕竟还有沈梧,还有沈柿,颜氏却只得沈栗一个儿子。
数年前沈淳一声令下,沈栗被记为嫡子,不算她的儿子了。颜氏既为沈栗高兴,又深受打击。而如今,她要彻底失去儿子了。
“妾身宁愿他附逆!”颜氏绝望道:“只要他活着就好!”
沈淳捂住颜氏的嘴,最终没有斥责她大逆不道,只道:“府外都是缁衣卫,慎言。”
第三百二十五章劝酒
在何家与玳国公府纷纷派人南下,誓要让沈栗再不得回到景阳之时,沈栗等人仍在海上飘着。
陋室阴湿,童辞裹了裹身上衣衫,看沈栗仔细地将茶盏架在炭盆上。
这屋子不见天日,寂寥空旷,便是油灯也只有豆大点萤光。童辞怀疑若非少爷与他关在一起,彼此还可闲聊打发时间,自己怕是早就疯癫了。
然而少爷却对这等苛待不甚在意,凉饭凉茶也吃得,冷言冷语也受得,每日里除了与他闲聊,便兴致勃勃地研究起炭盆的多种用法……如今已得出了二十一种。
门扉轻响,童辞本以为是送饭的过来,不料进来的却是多日不见的尤行志。
随侍的侍卫们提着灯,将室内照的通明。沈栗二人已经很长时间不见强光,一时之间颇觉不适,微微眯着眼。
尤行志缓缓环视一圈,只做讶然状:“哎呀,本官真是疏漏了。不想三娘竟如此慢待客人,得罪得罪。”
童辞翻了个白眼:唱红脸的来了。
沈栗轻笑道:“无妨,千户贵人事忙。”
将沈栗面色温和,不复登船时疾言厉色,尤行志暗暗点头。多日过去,想来这厮吃足苦头,终于懂得妥协两个字怎么写。
“大人得了麻高义的家财?此人还活着吗?”沈栗忽然问。
尤行志微微讶然:“沈大人何有此问?”
沈栗指了指一个侍卫的手:“在下记得这扳指之前是戴在麻高义手上的,据说是个舶来品,被他把来做印章。这东西总不会随意送人。姜寒案后,麻高义同他的家财一同不见,在下还奇怪此人去哪了,原是落在大人手上。”
尤行志目光轻瞟,那侍卫赧然将扳指摘下来,塞入怀中。
沈栗叹道:“连私印也离手了,想来家财也保不住。”
“本官与麻高义到底是相识一场,当日见他落魄,便托三娘将此人救起,免得他要受酷吏拘役。”尤行志一脸悲悯道:“可惜他家族倾覆沦为逃犯,心中郁郁终致一病不起。临死前深感恩义,故将家财全数托付。”
“感念恩义故而奉献家财。”沈栗细细品味,与尤行志相对而视,不约而同轻笑起来。
麻高义的银子给他亲娘花用都舍不得,还能自愿留给尤行志?为了教他吐口,尤行志和胡三娘大约废了不少劲儿。可惜,麻高义劳心劳力积累一生,为钱财不惜触犯律法,到头来却做了别人嫁衣裳。
“麻高义家资巨富,他的‘馈赠’,却是好大一笔银子。”沈栗笑道:“还未恭喜大人得遇财神。”
尤行志正色道:“本官身在湘州旗下,安能于王爷并诸位同僚共举大业时自谋私利?这笔银子自当奉献给王爷以充军资。”
沈栗感叹道:“大人果然高义,湘王殿下不会亏待您的。”
“不敢谋求厚赏,唯尽心而已。”尤行志大笑。
沈栗微微摇头:“千户此行带回前龄州布政姜寒使以及在下、又有麻高义巨资,推动龄州纷乱,危及朝廷体面。这都是大功,想来湘王殿下必然大悦,千户步履青云指日可待。”
尤行志笑得越发畅快:“借大人吉言。”
沈栗微微垂目,转了话题:“却不知大人此来有何见教,莫非是要靠岸了吗?”
“还需几天。”尤行志微笑道:“在下今日却是请大人喝杯喜酒的。”
沈栗诧异道:“不知什么喜事?莫非是预祝大人高升?”
“预祝哪算喜事?”尤行志笑道:“乃是为在下娶妻之事。”
沈栗挑眉:“胡三娘?”
尤行志微微点头:“先妻亡故多年,幸遇佳人相伴,也该给她个名分了。”
“娶妻大事,为何不回到湘州张罗?这船上既无宾客满堂,又无三媒六证,未免潦草了些。”沈栗奇道。
“乃是家岳所命。”尤行志微笑道:“家岳与三娘失散已久,如今好容易重聚,自然要为女儿打算。可怜三娘委身海寇,又孀居多年,家岳自然急于见他成婚。”
事实上,是尤行志急于和姜寒、胡三娘结为新的同盟。做了姜寒女婿,这对父女投靠湘王后就要给他卖命。他潜伏龄州多年,在湘州反而没有根基,一个做过布政使的岳父显然是不小的助力。
被他狠狠坑过,如今已走投无路的姜寒父女似乎也已经认命,再不提往日恩怨。毕竟,没有尤行志,他们也无法在湘州立足。故而尤行志只稍稍试探,姜寒微一思忖便满口应承。
“满船同仁皆为宾客,又有姜大人之命,至于媒人,却要烦劳沈大人了。”尤行志道。
沈栗唯一迟疑,慨然应诺:“大人不嫌在下年轻浅薄就好。”
“多谢大人。”尤行志心下暗喜。沈栗既然应承,显然是有和解的意思。必是这几日“想开了”,不再抗拒去湘州。
到底是高门子弟,从小受不得苦。若是当日立时威逼,指不定这厮便一口气撑着士大夫的气节,慨然就死;放到这阴森屋内慢慢磋磨着,反倒被磨平了那点英雄气。
姜寒捂着闷痛的肚腹,朝担心地望来的姜氏微微摇头。
见父亲无恙,姜氏便又发起了呆:这时候古家应该已经被下狱了吧?不知有没有过堂?我那可怜的墨与年纪还小,不知差官有没有为难他?还有郎君……
这女子在古家时疯狂地想救父亲,如今却又疯狂地想念儿子和被她舍弃的丈夫。
姜寒轻轻叹息。如今落到如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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