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传》第47章


金溪吴君墓志铭:
君和易罕言,外如其中,言未尝极人过失,至论 前世善恶,其国家存亡治乱成败所由,甚可听也。尝 所读书甚众,尤好古而学其辞,其辞又能尽其议论。 年四十三四,以进士试于有司,而卒困于无所就。其 葬也,以皇兴六年某月日,抚州之金溪县归德乡石廪 之原,在其舍南五里。当是时,君母夫人既老,而子 世隆世范皆尚幼,女子三,其一卒,其二未嫁云。呜 呼,以君之有,与夫世之贵富而名闻天下者计焉,其 独歉彼耶?然而不得禄以行其意,以祭以养以遗其子 孙以卒,此其士友之所以悲也!夫学者将以尽其性, 尽性而命可知也。知命矣,于君之不得意其又何悲耶? 铭曰:
蕃君名,字彦弼,氏吴其先自姬出。以儒起家世冤黻,独成之难幽以折,厥铭维甥订君实。
度支副使厅壁题名记:
三司副使,不书前人名姓。嘉兴五年,尚书户部 员外郎吕君冲之,始稽之众吏,而自李绂已上至查道 得其名,自杨偕已上得其官,自郭劝已下,又得其在 事之岁时,于是书石而?之东壁。夫合天下之众者财, 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则有法 而莫守,法不善则有财而莫理,有财而莫理,则阡陌 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以与人 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非必贵强桀大而后能如 是。而天子独为不失其民者,盖特号而已耳。虽欲食 蔬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给足而安 吾政,吾知其独不得也。然则善吾法而择吏以守之, 以理天下之财,虽上古尧舜,独不能毋以此为先急, 而况于后世之纷纷乎?三司副使,方今之大吏,朝廷 所以尊宠之甚备。盖今理财之法,有不善者,其势皆 得以议于上而改为之,非特当守成法吝出入以从有司 之事而已。其职事如此,则其人之贤不肖利害施于天 下如何也?观其人以其在位之岁时以求其政事之见于 今者,而考其所以佐上理财之方,则其人之贤不肖, 与世之治否,吾可以坐而得矣。此盖吕君之志也。
祭范颍州文:
呜呼我公,一世之师。由初迄终,名节无疵。明肃之盛,身危志殖。瑶华失位,又随以斥。治功亟闻, 尹帝之都。闭奸兴良,稚子歌呼。赫赫之家,万首俯 趋。独绳其私,以走江湖。士争留公,蹈祸不栗。有 危其辞,谒与俱出。风俗之衰,骇正怡邪。蹇蹇我初, 人以疑嗟。力行不回,慕者兴起。儒先酋酋,以节相 侈。公之在贬,愈勇为忠。稽前引古,谊不营躬。外 更三州,施有余泽。如酾河江,以灌寻尺。宿贼自解, 不以刑加。猾盗涵仁,终老无邪。讲艺弦歌,慕来千 里。沟川障泽,田桑有喜。戎孽猘狂,敢齮我疆。铸 印刻符,公屏一方。取将于伍,后常名显。收士至佐, 维邦之彦。声之所加,虏不敢濒。以其余威,走敌完 邻。昔也始至,疮痍满道。药之养之,内外完好。既 其无为,饮酒笑歌。百城宴眠,吏士委蛇。上嘉曰材, 以副枢密。稽首辞让,至于六七。遂参宰相,厘我典 常,扶贤赞杰,乱穴除荒。官更于朝,士变于乡。百 治具修,偷堕勉强。彼阏不遂,归侍帝侧。卒屏于外, 身屯道塞。谓谊老,尚有以为。神乎孰忍,使至于斯。 盖公之才,独不尽试。肆其经纶,功孰与计。自公之 贵,厩库逾空。和其色辞,傲讦以容。化于妇妾,不 靡珠玉。翼翼公子,弊绨恶粟。闵死怜穷,惟是之奢。 孤女以嫁,男成厥家。孰堙于深,孰锲乎厚。其传其 详,以法永久。硕人今亡,邦国之忧。矧鄙不肖,辱 公知尤。承凶万里,不往而留。涕哭驰辞,以赞醪羞。
祭欧阳文忠公文:
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溟, 又安可得而推?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 苟能如此足矣,而亦又何悲?如公器质之深厚,智识 之高远,而辅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 豪健俊伟,怪巧瑰奇。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 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星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 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世之学 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呜呼!自 公仕宦四十年,上下往复,感世路之崎岖,虽屯困踬 窜斥流离,而终不可掩者,以其公议之是非,既压复 起,遂显于世,果敢之气,刚正之节,至晚而不衰。 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 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策,从容指顾,立定大计, 谓千载而一时,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 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败,而长在乎箕山之侧 与颍水之湄。然天下之无贤不肖,且犹为涕泣而殻ъぃ《龀看蠓蚱轿粲未佑钟栊闹蚰蕉囊溃课睾簦∈⑺バ朔现恚怨湃绱耍俜缦胪荒芡檎撸∧罟豢筛醇浪牍椋?br />
第二十二章 荆公之文学(下)
诗词
世人之尊荆公诗,不如其文。虽然,荆公之诗, 实导西江派之先河,而开有宋一代之风气,在中国文 学史中,其绩尤伟且大,是又不可不尸祝也。
千年来言诗者,无不知尊少陵,然少陵之在当时 及其没世,尊之者固不众也。昌黎诗云:李杜文章在, 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儒愚,何用多毁伤?中晚晤人之 所以目少陵者,可想见矣。其特提少陵而尊之,实自 荆公始。公有题杜甫画像一诗云: 吾观少陵诗,谓与元气侔。力能排天斡九地,壮 颜毅色不可求。浩荡八极中,生物岂不稠?丑妍巨细 千万殊,竟莫见以何雕锼。惜哉命之穷,颠倒不见收。 青衫老更斥,饿走半九州。瘦妻僵前子仆后,攘攘盗 贼森戈矛。吟哦当此时,不废朝廷忧。常愿天子圣, 大臣各伊周。宁令吾庐独破受冻死,不忍四海寒飕飕。 伤屯悼屈止一身,嗟时之人我所羞。所以见公像,再 拜涕泗流。推公之心古亦少,愿起公死从之游。
公又续得杜诗二百余首,编为老杜诗后集,而为 之序,言甫之诗其完见于今者,自余得之。又曰:世之学者,至乎甫然后能为诗,不能至,要之不知诗焉 尔。向往之诚,至于如此,此公之诗所以名家也。
宋初承晚唐之陋,西昆体盛行,起而矫之者,欧 公与梅圣俞也。由是而自辟门户卓然成家者,荆公与东坡山谷也。公少年有张刑部诗序云: 君并杨刘,杨刘以其文词染当世,学者迷其端原, 靡靡然穷日力以摹之,粉墨青朱,颠错庞杂,无文章 黼黼之序,其属情藉事,不可考据也。方此时自守不 污者少矣。
昆体披靡一世,率天下之人盘旋于温李肘下,而 无以发其性灵,诗道之敝极是矣,其不得不破坏之而别有所建设,时势使然也。首破坏之者实惟欧梅,荆 公与欧梅为友(梅有送介甫知毗陵诗,公有哭梅圣俞 诗。),然非闻欧梅之风而始兴者也 ,自其少年而门 户已立矣。欧梅以冲夷淡远之致,一洗秾纤绮冶之旧, 至荆公更加以一种瘦硬雄直之气,为欧梅所未有。故 欧梅仅能破坏,荆公则破坏而复能建设者也。
宋诗伟观,必推苏黄。以荆公比东坡,则东坡之 千门万户,天骨开张,诚非荆公所及。而荆公逋峭谨严,予学者以模范之迹,又似比东坡有一日长。山谷 为西江派之祖,其特色在拗硬深窈生气远出,然此体 实开自荆公,山谷则尽其所长而光大之耳。祖山谷者 必当以荆公为祖之所自出。以此言之,则虽谓荆公开 宋诗一代风气,亦不必过。
荆公古体,与其谓之学社,毋宁谓之学韩,今举示数首。《游土山示蔡天启秘校》:
定林瞰土山,近乃在眉睫。谁谓秦淮广,正可藏 一。朝予欲独往,扶惫强登涉。蔡侯闻之喜,喜色见 两颊。呼鞍追我马,亦以两黥挟。敛书付衣囊,裹饭 随药笈。曈曈阿兰若,土木老山胁。鼓钟卧空旷,□ □雕捷业。外堂廓无主,考击谁敢辄。坡陀谢公冢, 藏椁久穿劫。百金买酒地,野老今行! 冕。缅怀起东 山,胜践比稠叠。于时国累卵,楚夏血常喋。外实备 艰梗,中仍费调□。公能觉如梦,自喻一蝴蝶。桓温 适自毙,符坚方天厌。且可缓九锡,宁当快一捷。彼 哉斗筲人,得丧易矜怯。妄言屐齿折,吾欲刊史牒。 伤心新城埭,归意终难惬。漂摇五城舟,尚想浮河楫。 千秋陇东月,长照西州堞。岂无华屋处,亦捉蒲葵□。 碎金谅可惜,零落随秋叶。好事所传玩,空残法书帖。 清谈眇不嗣,陈迹恍如接。东阳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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