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传》第46章


曾文正云 :“为文全在气盛,欲气盛全在段落清。 每段分束之际,似断不断,似咽非咽,似吞非吞,似 吐非吐,古人无限妙境,难于领取。每段张起之际, 似承非承,似提非提,似突非突,似纾非纾,古人无 限妙用,亦难领取 。”此深于文者之言也。余谓欲领 取之,惟熟诵半山文,其庶几矣。
公之文其录入前诸章者,已二十余首,凡以明其 政术学术,意不在文也。
然如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国家百年无事札子,材 论、答司马谏议书、周官义序、诗义序、洪范传书后、 读老子诸篇。皆藏山之文,可永为世模范者也。今更 录数篇以备诸体。夫行山阴道上者,则目疲于其所接, 吾论公文,吾恨不能手写公全集也。
读孟尝君传: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 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尝特鸡鸣狗盗之雄耳! 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 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 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读刺客传:
曹沫将而亡人之城,又劫天下盟主,管仲因勿倍 以市信一时可也。予独怪智伯国士豫让,岂雇不用其 策耶?让诚国士也,曾不能逆策三晋,救智伯之亡, 一死区区,尚足校哉?其亦不欺其意者也!聂政售于 严仲子,荆轲豢于燕太子丹,此两人者,隐困约之时, 自贵其身,不妄愿知,亦曰有待焉。彼挟道德以待世 者何如哉!
答韶州张殿丞书:
某启,伏蒙再赐书,示及先君韶州之政,为吏民 称颂,至今不绝,伤今之士大夫不尽知,又恐吏官不 能记载,以次前世良吏之后,此皆不肖之孤,言行不 足信于天下,不能推扬先人之功绪余烈,使人人得闻 知之,所以夙夜愁痛疚心疾首而不敢息者以此也。先 人之存,某尚少,不得备闻为政之迹。然尝侍左右, 尚能记诵教诲之余。盖先君所存,尝欲大润泽于天下, 一物枯槁,以为身羞,大者既不得试,已试乃其小者 耳。小者又将泯没而无传,则不肖之孤,罪大衅厚矣,尚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间耶?阁下勤勤恻恻以不传为念, 非夫仁人君子乐道人之善,安能以及此?自三代之时, 国各有史,而当时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职, 不负其意,盖其所传皆可考据。后既无诸侯之史,而 近世非尊爵盛位,虽雄奇俊烈,道德满衍,不幸不为 朝廷所称,辄不得见于史。而执笔者又杂出一时之贵 人,观其在廷论议之时,人人得讲其然否,尚或以忠 为邪,以异为同,诛当前而不粟,讪在后而不羞,苟 以餍其忿妤之心而止耳。而况阴挟翰墨以裁前人之善 恶,疑可以贷褒,似可以附毁,往者不能讼当否,生 者不得论曲直,赏罚谤誉,又不施其间,以彼其私, 独安能无欺于冥昧之间耶?善既不尽传,而传者又不 可尽信,如此,唯能言之君子,有大公至正之道,名 实足以信后世者,耳目所遇,一以言载之,则遂以不 朽于无穷耳。伏惟阁下,于先人非有一日之雅,馀论 所及,无党私之嫌,苟以发潜德为己事,务推所闻, 告世之能言而足信者,使得论次以传焉,则先君之不 得列于史官,岂有恨哉!
宝文阁待制常公墓表:
右正言宝文阁待制特赠右谏议大夫汝阴常公,以 熙宁十年二月己酉卒,以五月壬申葬,临川王某志其 墓曰:公学不期言也,正其行而已;行不期闻也,信 其义而已。所不取也,可使贪者矜焉,而非雕X以为廉;所不为也,可使弱者立焉,而非矫抗以为勇。官 之而不事,召之而不赴,或曰,必退者也,终此而已 矣。及为今天子所礼,则出而应焉,于是天子悦其至, 虚己而问焉,使莅谏职以观其迪己也,使董学政以观 其造士也。公所言乎上者无传,然皆知其忠而不阿; 所施乎下者无助,然皆见其正而不苟。诗曰:胡不万 年?惜乎既病而归死也。自周道隐,观学者所取舍, 大抵时所好也,违欲而适己,独行而特起。呜呼,公 贤远矣!传戴公久,莫如以后,石可磨也,亦可泐也; 谓公且朽,不可得也。
给事中孔公墓志铭:
宋故朝请大夫给事中知郓州军州事兼管内河堤劝 农同群牧使上护军鲁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实封二 百户赐紫金鱼袋孔公者,尚书工部侍郎赠尚书吏部侍 郎讳勖之子,兖州曲阜县令袭封文宣公赠兵部尚书讳 仁玉之孙,兖州泗水县主簿讳光嗣之曾孙,而孔子之 四十五世孙也。其仕当今天子天圣宝元之间,以刚毅 谅直名闻天下,尝知谏院矣。上书请明肃太后归政天 子,而廷奏枢密使曹利用上御药罗崇勋罪状,当是时, 崇勋操权利与士大夫为市,而利用悍强不逊,内外惮 之,尝为御史中丞矣。皇后郭氏废,引谏官御史伏阁 以争,又求见上,皆不许,而固争之,得罪然后已。 盖公事君之大节如此,此其所以名闻天下,而士大夫 多以公不终于大位为天下惜者也。公讳道辅,字原鲁, 初以进士释褐补宁州军事推官,年少耳,然断狱议事, 己能使老吏惮惊。遂迁大理寺丞,知衮州仙源县事, 又有能名。其后尝直史馆待制龙图阁判三司理欠凭由, 司登闻检院吏部流内铨扎察在京刑狱知许徐兖郓泰五 州留守南京,而兖郓御史中丞皆再至,所至官治,数 以争职不阿,或绌或迁,而公持一节以终身,盖未尝 自绌也。其在衮州地,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 龙图阁直学士。上曰: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 乃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于是人度公为上所思,且不 久于外矣,未几果复召以为中丞。而宰相使人说公稍 折节以待迁,公乃告以不能。于是人又度公且不得久 居中,而公果出。初,开封府吏冯士元坐狱语连大臣 数人,故移其狱,御史劾士元罪止于杖,又多更赦。 公见上,上固怪士元以小吏与大臣交私污朝廷,而所 坐如此。而执政又以谓公为大臣道地,故出知郓州。 公以宝元二年如郓,道得疾,以十二月壬申卒于滑州 之韦城驿,享年五十四。其后诏追复郭皇后位号,而 近臣有为上言公明肃太后时事者,上亦记公平生所为, 故特赠公尚书工部侍郎。公夫人金城郡君尚氏,尚书 都官员外郎讳宾之女,生二男子:曰淘,今为尚书屯 田员外郎;曰宗翰,今为太常博士。皆有行治世其家, 累赠公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兵部侍郎,而以嘉兴七年十月壬寅,葬公孔子墓之西南百步。公廉于财,乐振施, 遇故人子,恩厚尤笃。而尤不好鬼神禨祥事,在宁州 道士法真武像,有蛇穿其前,数出近人,人传以为神。 州将欲视验以闻,故率其属往拜之,而蛇果出,公即 举笏击蛇杀之,自州将以下皆大惊,已而又皆大服, 公由此始知名。然余观公数处朝廷大议,视祸福无所 择,其智勇有过人者,胜一蛇之妖,何足道哉?世多 以此称公,故余亦不得而略也。铭曰:展也孔公,惟 志之求。行有险夷,不改其輈。权强所忌,诬谄所仇。 考终厥位,宠禄优优。维皇好直,是锡公休。序行纳 铭,为识诸幽。
泰州海陵县主簿许君墓志铭:
君讳平,字秉之,姓许氏,余尝谱其世家,所谓 今泰州海陵县主簿者也。君既与兄元相友爱称天下, 而自少卓荦不羁,善辨说,与其兄俱以智略为当世大 人所器。宝元时,朝廷开方略之选,以招天下异能之 士,而陕西大帅范文正公郑文肃公争以君所为书以荐, 于时得召试为太庙斋郎,已而选泰州海陵县主簿。贯 人多荐君有大才,可试以事,不宜弃之州县。君亦常 慨然自许,欲有所为,然终不得一用其智能以卒。噫, 其可哀也已!士固有离世异俗,独行其意,骂讥笑侮 困辱而不悔,彼皆无众人之求,而有所待于后世者也, 其龃龉固宜。若夫智谋功名之士,窥时俯仰,以赴势物之会,而辄不遇者,乃亦不可胜数。辨足以移万物, 而穷于用说之时;谋足以夺三军,而辱于右武之国, 此又何说哉?嗟乎,彼有所侍而不悔者其知之矣!君 年五十九,以嘉兴某年某月某甲子,葬真州之扬子县 甘露乡某所之原。夫人李氏,子男环,不仕,璋真州 司户参军,太庙斋郎,琳进士,女子五人,已嫁二人, 进士周奉先泰州泰兴令陶舜元。铭曰:
有拔而起之,莫挤而止之,呜呼许君,而已于斯, 谁或使之!
金溪吴君墓志铭:
君和易罕言,外如其中,言未尝极人过失,至论 前世善恶,其国家存亡治乱成败所由,甚可听也。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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