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35章


听闻当夜宫宴,酒过三巡。北齐太子迟苏起身敬酒之时,身上的香囊入了皇帝陛下的眼。太子大大方方地将香囊赠予梁国皇帝,梁帝大喜,便邀太傅崔宴同来观赏,却发觉崔宴起身更衣之后,便再未回来。
都说伴君如伴虎,无人知晓梁帝为何大怒,当即下令擒拿崔宴。可怜崔太傅还在茅房里呕吐,便被羽林军强行押入了大牢。
迟苏离宫之时,月轮高悬,带着些许寒意。近侍管佟不解道:“殿下为何要帮齐骁?”
方才殿上乱成一团,迟苏假装醉酒,实为无奈之举,此刻他倚在绒毯之上,揉了揉太阳穴道:“他的人马,已埋伏在你我回国的官道之上。”
“无耻!”管佟咬牙切齿,“堂堂镇国大将军,竟然以此要挟外史!”
“王邻本就是父皇手下的暗部,他此番虽然借我之手除去王邻,却也未曾与我撕破脸,乃是容人之量。”迟苏不急不缓,早已将一切看得通透,“他深谙于此,却未曾将王邻计划和盘托出,便是留下你我一条生路。”
管佟未曾想过如此,挠了挠头道:“他分明有机会对太子不利,他又为何不借机……”
管佟盯着太子的脸,只见他面上浮笑,“玄音公主曾允诺与北齐交好,许我南楚永泰之地的五城。齐骁如此,乃是替玄音许诺。”
“说到底竟是为了一介女流!”管佟不服气。
“话不能如此。”迟苏道:“一路以来,你观梁国富庶、安泰,比之我国如何?”
管佟想了想,“皆强于我国。”
“如此便是。”迟苏扬起脸,“世人只道女子如衣服,为生儿育女所用,然而梁国的女子,宫内可主政,宫外可经商,倒是令我自叹弗如。”
“父皇主政以来,多有征伐,未曾扩大寸土,却劳民伤财。”迟苏继续道:“母后主政数年,倒是令国库充盈,兵强马壮。”
主子贵为太子,却一直与皇后不和,还不是因为皇后豢养面首一事,令太子忍无可忍,管佟暗自道。可观太子此次梁国之行,倒像是纾解了心中郁结一般。
“枉我迟苏二十余载空活,竟是个偏颇狭隘之人。”迟苏却是展颜一笑,声音爽朗,“母后此番派我而来,所见所闻竟不亚于读圣人书。”
可若说此行最大的收获,却是在别处,且不足以为外人道。
迟苏回到驿馆,趁管佟不备,便又越墙而出。却忽然被墙根下站了许久的人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管佟!”迟苏面上带怒。
见太子殿下生怒,管佟面上赧然,“殿下夜夜外出,管佟实在担心至极。”
迟苏唇角一抽,难以置信道:“梁国之都甚是富庶,夜不闭户,有何担心?”
管佟憋红了一张脸,终于道:“殿下明日就要回国,却每夜撇下我一人……管佟不才,却也想跟着太子去见识一番!”
迟苏夜夜瞒着管佟外出,的确难为了这个忠心的下属,于是道:“你且跟我来。”
管佟面上一喜,连忙跟了上去,“主子,你日日夸赞梁国的女子不让须眉,这烟花之地的女子,是不是也别有一番销魂滋味?”
言毕,便见主子脊背僵直,声音冷峻道:“谁说我要去烟花之地?”
“深夜外出,子时方回,若不是去寻花问柳,还能去何处?”管佟窃笑。
然而待管佟与主子爬上了姑娘家的墙头,他便再也不这样想了。若说主子后宫之中,不敢说有佳丽三千,三十倒是有的。正可谓粉黛不胜数,却偏偏被这个叫秦好的小妖精勾了魂。况且这女子不是别人,恰是害得他二人锒铛入狱的罪魁祸首。
更何况此女诡谲多谋,四年前破坏了大皇子与玄音公主的婚姻。此番又公然拒绝太子的好意,真是不知好歹。
可身旁的太子殿下,竟是双目含笑,面上春风!管佟摇了摇头,叹息道:“殿下向来好色而不沉溺女色,如今是怎么了?”
迟苏低头去看,但见沈文光在案前读书,她便在一旁整理书卷。读到有趣的地方,便细细念与她听。
沈文光侃侃而谈,幽默风趣,逗得她“咯咯”地笑。
迟苏原以为男女之间,除了肌肤交缠之乐再无其他,原来世上还有这样一双人,书上说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原是如此!
管佟实在觉得无趣,兀自倚在墙头上,再也遏制不住困意,竟是睡着了。
夜幕渐深,沈文光便将秦好让进内室,自己在外就寝。迟苏更是暗自惊奇,美色当前竟无动于衷,这便是书上所说的翩翩君子罢。
秦好将锦被严严实实地盖好,却闻到一股异香。 她吃惊地睁大眸子,便要叫出声来,唇齿却被另一人的唇齿堵住,竟是将她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她又羞又恼,张口就要去咬,却忽听耳边有一个缥缈的男声道:“后会有期。”
秦好揉了揉眼,却于黑暗中什么也没有看到,她不由捂住胸口,大口喘气。难道方才……是她睡梦之中的幻觉?她竟是想要……想要与男子同榻而眠么?
☆、渐沉渐深(二)
春雨连绵,掩盖了昨夜的血雨腥风,太傅崔宴的府邸被抄,一应家仆尽数入了贱籍。待齐骁亲自清点了器具物件,便命军士在朱漆大门上落了封条。
雨水打湿了他手中的薄薄,齐骁眸光黯淡,神色凝重。崔宴文士出身,才华盖世,为官数年来,竟是清廉如许,没有半分藏污纳垢。若他不是北齐细作,倒是个好官……
齐骁叹息一声,策马离去,此番抄了崔宴的府邸,收获不大。倒是得了许多连宫中也没有的孤本奇书,还有几幅未完成的绣样,竟是女子的旧物。
那花样纹路,并不是梁国之物。
齐骁的思绪忽然跳转至四年前的一幕,那时新晋女官余嫚风头正盛。她美艳无双,才华横溢,却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彼时齐骁在想,太傅崔宴想来平和内敛,怎会教出这样的学生。
正值老师薛航亡故,卫则尹是老师最为得以的学生,十八岁的少年临危受命,持相印辅佐君王。章华亦因夫君亡故,加封章华夫人,举国敬重。
齐骁在外领兵几载,再回京已是物是人非。他常听宫中流言横飞,说章华不顾廉耻,亡夫丧期未满便急着爬上龙床。那时的他亦是年轻气盛,一想到曾经青梅竹马的女子受此流言诽谤,心上有如火烧。
他在宫中素有安排,稍加留意便知这流言的出处竟是女史余嫚。可齐骁一个男子,却也不屑于中伤女流之辈,只要找个时机对她稍加惩戒便好。
注视逾久,他便愈能发现余嫚的秘密。宫宴之上,齐骁的目光不由被余嫚腰间的香包吸引,他不由哑然失笑——她倒是敢堂而皇之地带着情郎的信物入朝!
齐骁忍不住打趣道:“余大人这枚香包典雅别致,竟不像是普通绣品。”
皇后素来喜爱这些物件,齐骁这一问,便也引得她向余嫚看来。
当日齐骁不明白,不过是一方普通香囊,如何引得素来高傲的余嫚眼底一片死灰,待她将香包交给皇后,亦是面如土色。
大鸿胪司卿鲁桓见了那物,惊奇道:“此乃北齐的绣品。”
莫不是余嫚与北齐男子私通?堂堂太傅的女学生、一个未曾出阁的姑娘,竟能做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当真令人唾弃!宫宴之上,女眷们窃窃私语,各个等着看好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齐骁未曾想到,他随口的玩笑会引出余嫚持有北齐男子信物之事,更想象不到的是,余嫚百口莫辩,竟是眼含热泪,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奔向朱红的廊柱。
“嘭”地一声,余嫚的额角触及廊柱,鲜血喷涌而出,竟是比漆红的廊柱还要艳丽几分。她的身子飘飘然下坠,待被众人救起,已呈昏迷之势。半柱香后,太医匆忙赶到,可余嫚已经咽气。
齐骁每每想到此处,都责怪自己当□□死了余嫚。他一直以为余嫚之死,乃是为了证明她的清白——未曾与异邦男子私通。
直到今日从崔府上搜出了未完成的绣品,他才恍然明白,为何余嫚当日宁死也不肯说一个字。因为她腰间的那枚香包,正是照着崔宴香囊的模样,一针一线细细绣成的。
想必当日骄傲美貌的余嫚,明知崔宴身后背负的罪孽,却仍然为他的才华所折服,甘愿为他驱驰。而崔宴也并不似这些年所见,真的不近女色、心如止水。
崔宴为何恨他、为何处处排挤他、诬害他,齐骁不是不知。因为齐骁的发难,崔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在他面前气绝身亡。他甚至不能去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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