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36章


身亡。他甚至不能去抱一抱她,最后看她一眼,因为一旦他情绪失控,便暴露了他们之间的亲密过往,引人怀疑。
余嫚以自己的死,换得了香囊之事的终结,也保全了她的恩师、她仰慕并且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男人。
想到此处,齐骁忽然调转马头,往天牢方向而来。崔宴虽与他势不两立,然而其盖世之才,清廉之举实乃齐骁所不及。
重刑囚犯本能被探望,而狱卒一见到凶神恶煞的镇国大将军,不由退避三舍,面面相觑。
齐骁见狱卒神色异常,疑窦丛生,垂眸扫了狱卒一眼,厉声道:“谁在里面?”
为首的狱卒低声道:“镇国……公主殿下。”
齐骁面上晦暗,吩咐道:“再不准任何人进入。”
言毕,他翻身下马,便向阴暗的牢房深处而去。
死囚犯的牢房乃是天字一号,自开国以来,能住在此处的犯人,不是皇亲国戚,便是达官贵人。一人独占空旷之处,由数百军士把守,若说临死前能有这番待遇,也不枉此生。
宽广的地牢之中,地面铺以厚厚的麦草,宽广之中唯有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狭小的桌子,以及不远处泛着恶臭的恭桶。
就连崔宴亦是嗅之蹙眉,可玄音公主似是并不嫌弃此处,只身坐在麦草垫上,神色淡然道:“太傅请。”
玄音公主未及成年便被废去公主尊号、贬为庶人,而后又在曲阳观出家四年,倒是没有贵族仕女的半分矫揉之态。
崔宴亦是坦然坐下。二人相视一笑,孙昭倒了一盏茶给他,“玄音年幼之时受太傅教导,学会了读书习字。这第一杯……本宫敬太傅。”
“可笑可笑!”崔宴笑道:“我为官数载,未有一个同僚来探望。死到临头,念旧的竟是公主殿下。”
言毕双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孙昭又道:“这第二杯,敬太傅害死我的母妃,逼本宫与太子提前学会在夹缝中求生。”
崔宴闻言,竟是惨白了一张脸,“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的竟不是齐骁,而是你?”
“不错。”孙昭点头,面上却并无愤恨与戾气。
“后生可畏。”崔宴苦笑,便又一饮而尽,“我自负才高,却不想折在殿下手里。”
崔宴顿了顿,又问,“殿下何以认为,陛下仅凭区区香囊,便会治我死罪?”
“太傅在父皇身边多年,却还不了解他的脾气?”孙昭抬眼看他,“越是信任,便越是怀疑,何况他怀疑了余嫚整整四年。”
余嫚……提起余嫚,崔宴便觉得胸口有一处痛得厉害,那日她惨死金銮殿中,却是落了个与北齐男子私通的肮脏罪名,至今都未有一处体面的墓地。
“离宫七载,未曾见过余嫚,殿下却连此事都知晓!真不愧是镇国公主殿下。”崔宴抚掌大笑,“我观陛下之态,却是对公主殿下愈发信任。”
“此事不烦太傅挂心。”孙昭心上“咯噔”一声,想到父皇于御书房试探楚云轩之事,虽是心有余悸,却依然面不改色道:“玄音还有一事不明,请太傅指教。”
崔宴拱手道:“殿下请讲。”
“聪慧如太傅,早知北齐已放弃了梁国境内的数名弃子,却为何执迷不悟,仍要做弑君叛国的荒唐事?”孙昭问。
她的确不懂,若是崔宴肯安心居于太傅之职,又何来今日的牢狱之灾。
“我虽自负才高,却始终不得施展抱负。”崔宴坦然道。
孙昭的思绪飞得极快,这才能洞察他话中的深意,“太傅的意思,是有人予你更高之处施展抱负?”
崔宴兀自道:“我无意弑君,可惜我就要死了……”
孙昭还欲再问,便见崔宴眼神空洞,自言自语道:“若是能亲眼看着殿下洞察一桩皇家丑事,不兴许是两件……若是你能窥得其中奥秘,便也明白了贤妃为何溺亡。”他思索了片刻,“将其其尽掘出,不知陛下脸上是何等啼笑皆非的神情。”
他虽有些语焉不详,可孙昭却听得胆战心惊,他说有两桩皇家丑事……难道母妃竟是因为听到或看到了不可告人之事?崔宴所说的究竟是何事?
孙昭连忙起身上前,却见崔宴已经痛苦地伏在地上,唇角血迹斑斑,嘴里却仍是念念有词。她俯下身去,只听他气若游丝道:“杀害贤妃非我本愿,我……对不起娘娘。”
孙昭再也听不清他的话语,只是见他蜷缩成蠕虫模样,痛苦地抽搐了几下,竟是咽了气。
此时、此刻、此地,孙昭生平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在她面前服毒身亡。无边的寒意自脚下盘旋而上,直至后脑,冷得她浑身战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崔宴说他无心杀害母妃,那么他背后的主使之人究竟是谁?她心慌意乱,一阵头晕目眩。
忽然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困在怀中,沉稳的声音落在她耳畔,“昭儿莫怕。”
孙昭舒了一口气,回应他道:“嗯。”
崔宴的尸身就在不远处,七窍流血,惨不忍睹。孙昭不忍再看,身后之人似是洞察她的心思般,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却触碰到满手的濡/湿。
“竟是吓哭了?”他打趣。
“不是。”孙昭凄凉道:“我虽知道母亲为谁所害,却终是不能替她伸冤。”
“终有一日,我会查出幕后之人。”齐骁笃定道。
“你都听到了?”孙昭问。
“不错。”地面阴暗,偶有老鼠出入,齐骁剑眉不舒,她竟屈尊来此!他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索性将她横袍抱起。
“此处是天牢!”孙昭惊呼。
“昭儿的莲足,怎能落在这般肮脏之地。”齐骁言毕,抱着她出了地牢,策马远行。
孙昭与她同乘一骑,甚是招摇,不由用袖袍遮了脸道:“大将军要带本宫去哪里?”
☆、措手不及(一)
春衫单薄,遮不住怀中少女的诱人体香。齐骁双腿夹紧马腹,策马疾驰,惊得怀中女子低头瑟缩,向他怀里挪了挪。
起初,他以为她畏寒,不得已蜷缩在他胸口,自是心中得意、唇角上提。渐渐地,他发觉她以长袖遮面,竟是害怕被外人看到容颜。
这倒也难怪,她宫装黄衫,倒是亮眼,再者齐骁亦不愿昭儿被其他男子多看两眼。他当即单手握住缰绳,随手扯下身上的披风,覆在她身上。
孙昭虽然不是第一次与他同乘一骑,然而那时寒冬天冷,着夹袄小衣,也并无尴尬。可此时二人皆着薄衫,相拥一处,难免肌肤相贴,多了暧昧的意味。
“我带昭儿去见一个人。”
孙昭轻轻地“嗯”了一声,偏偏他的呼吸均匀地洒在她耳畔,令她不由颤栗。
二人来到一片偏僻开阔之境,似是登高望远,俯瞰都城。孙昭猜不透大将军的想法,随他下马而行,直入一片无人之境。
鲜花丛生,碧草如茵,广阔之中有一座衣冠冢。孙昭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落泪。
入眼之处竟是母妃的牌位。母妃为入宫的恩泽并未荫及父兄,娘舅家人仍旧在家乡经商。每当母妃孤苦寂寞时,便常常与她提起远在南方的家乡,那里是著名的鱼米水乡,夏日赏荷,冬季看雨。
母妃的墓碑恰恰是正南方向。
“怎会有这样一座衣冠冢?”孙昭抬眼问他,漂亮的桃花眸有明珠汩汩坠落。
“贤妃薨逝时,仍是翳月殿里被削去妃位、无名无分的宫人。”齐骁低声道:“太子不敢在宫中祭拜,便托我建了这衣冠冢,每逢忌日,亲自来扫墓祭祀。”
孙昭抹了一把眼泪,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我出宫数载,倒是要多谢大将军。”
言毕,便听一个清晰明亮的声音道:“阿姐!”
上次听到有人唤她阿姐,还是七年前的七夕宴上。那时她只有十岁,与小弟孙昱承欢母妃膝下。小弟聪慧,常常跟在她身后同她一起读书,小小年纪便被立为储君。
父皇并不常常来看母妃,她便与小弟一左一右,伴在母妃身边,逗她开心。
所有变故,都来自于七夕宴上的那一次奉茶,彼时林贵妃有孕,小弟便将酸梅呈与贵妃娘娘……而后贵妃滑胎,母妃被贬翳月殿,她亦被被逐出宫,只有小弟一人独自面对接下来的血雨腥风。
此时此刻,一声“阿姐”再也不复当初的稚嫩,倒有几分男子气概。
孙昭猛地回头,见身后的少年竟已和她身高相当。他的眉眼神情,分明还是年少时的模样,细细看来,却又不复年少。
孙昱自马上一跃而下,身后不远处正是护送他前来的时雨。
孙昭向时雨点点头,心上感激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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