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38章


此地距松树堡两百余里,夹在龙门卫与长安所之间,处于东西向、南北向两条官道的交汇处,行商贩夫云集,过往旅客也多在此歇脚,故而集镇规模虽小,却热闹非凡。
昨夜在客栈畅快地沐浴之后,享受了一顿大餐和一夜好觉,今早醒来,朱祁铭顿觉神清气爽。
走在喧闹的集市上,各色杂货与地方小吃次第呈现出来,街景随之如万花筒一般反复变幻。
跨过一座小石桥,进入了居民区,本该十分安静的深巷里此刻很是热闹,数个杂耍班、武班在此占场为戏,引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观众。
朱祁铭回首望去,见徐恭换了一身行头,若即若离地跟在自己身后,那套肥大的常服套在他身上,飘飘荡荡的,很是滑稽。
朱祁铭差点笑出声来,只是被那边的喝彩声所吸引,这才打消了出言嘲讽徐恭的念头。
钻入人堆里,只见一对少男少女正在玩爬竹竿的杂耍,男的十五岁左右,女的十三岁上下,从长相上看,应是兄妹二人。
哥哥壮得如石墩一般,肩上扛着根丈余高的竹竿;妹妹身形苗条,顺着竹竿往上攀爬,时不时亮出一套柔若无骨的飘逸动作。
少女越爬越高,竹竿开始弯曲,观众的心也随之吊了起来,现场的喧哗声渐渐平息下来。
终于爬到杆顶了,竹竿已弯成了弓形。众人屏声敛气,一双双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生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响声来,会将少女惊落。
少女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握住杆顶翻转身子,将一套曼妙的空中舞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声喝彩,却也不敢十分高声。
突然,少女身形一荡,在竹竿变得笔直的一瞬间,双脚夹住竹竿,身体极速下滑,如失手坠落一般。
现场观众齐声惊呼,无不面露惊恐之色。
惊叫声未止,少女在离少男头顶不足一尺远的地方,猛然顿住身形,随即星目含笑,粉脸如花,朝观众做了一个俏皮的亮相动作。
喝彩声如潮而起,而赏钱也如雨点般落向场边的木盆。
很快,洪武通宝、永乐通宝、宣德通宝覆住了盆底,不知是谁竟将一张面额一百文的大明宝钞丢在了盆中。
朱祁铭身无分文,只得向身后的徐恭望去,徐恭扭头看向一边,浑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朱祁铭一边怨徐恭小气,一边思忖自己白看人家的精彩表演实在是不仗义,郁闷片刻,转身离去。
路过一个饼摊时,朱祁铭见金黄色的小饼像极了王府中的黄金饼,便好奇地走到摊前。
一个长相俊俏,穿着体面的公子哥站在摊前,这简直就是免费的活广告啊!
饼摊大婶双眼笑成了缝,十分殷勤地迎了过来。“哥儿,要几个?”
朱祁铭犹豫片刻,伸出了一只手。
“五个?好勒!”大婶很是讲究地用油纸包起五个小饼,不敢用手触碰,扎好后递到朱祁铭手上。
徐恭这次毫不犹豫地跑过来付了账。饼摊大婶见徐恭身上的肥大衣衫难看得要死,便不屑地撇撇嘴,转头笑对朱祁铭道:“懒婆娘饼趁热吃,又香又脆的,包管哥儿明日还会再来!”
朱祁铭顿感诧异:如此好看的小饼,为何取个俗名?
一旁的徐恭却是万分郁闷:只敬罗衫不敬人,哼,俗人!
活广告见效极快,陆陆续续有人聚来,不久便将小小饼摊围得水泄不通,饼摊大婶笑得合不拢嘴,百忙中抽空递给朱祁铭一件小礼物——一只栩栩如生的蒙绸藤编螽斯。
收好礼物,道声谢,朱祁铭心情大畅。
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琵琶声,奏的是《白雪》古曲。铮铮然的琵琶声扣人心弦,似在咏叹雪花的洁白无瑕和冰雪世界的晶莹剔透,抑扬顿挫之间,将人心中的俗念悄然剔尽。
琵琶声歇,笛声骤起,此番吹奏的却是《阳春》古曲。悠扬的笛声似把春意播向了无际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循着笛声,朱祁铭来到一处土坡前。土坡上站着两个胖子,长相不敢恭维,但二人如此高的音律造诣还是令朱祁铭多了份一睹真人后的欣然。
二人显然是亲兄弟,年龄都在二十岁以上,其中大胖正在吹笛,二胖抱着琵琶低头凝思。
陆陆续续围拢过来的观众略一驻足,便纷纷摇头而去。
想想古时《阳春白雪》在国都中尚且只能引来数十人相和,如今在这偏僻的小镇又能招来几个知音?
大家不过是瞧瞧新鲜而已,若是遇见帅哥美女占场作戏,或将捧个闹场;至于胖子嘛,还是算了,自娱自乐吧!
大胖奏罢,举目四顾,见坡下只有一个小孩,而身前的破盆里空空如也,不禁与小胖相视苦笑。
不过还好,总算有个小粉丝,尚可告慰方才的倾情表演!兄弟二人冲朱祁铭点头一笑,以示善意。
朱祁铭回以一笑,顿时感概高雅的乐者难觅知音,旋即扭头朝躲在墙角的徐恭望去,徐恭仍是转眼它顾。
铁公鸡!朱祁铭恨得牙痒痒,不禁将心中的新账老账一股脑全翻了个遍。
昨日自己好不容易逃出魔爪,不说受到千军万马簇拥,总该有个千儿八百的人摆摆场面吧?可是接应他的只有徐恭一人,外带一马,这不是逃难的架势吗?
当时,朱祁铭忍不住问道:“大军呢?”
“大军?”徐恭尴尬地一笑,“在下有太皇太后亲赐的令牌,原想待瓦剌人越境时,号令戍边将士困住瓦剌人,不曾料到鞑贼竟然挟持殿下滞留于此地,而殿下竟能寻机脱逃出来,在下措手不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徐大人该不会是孤身出京的吧?”朱祁铭愕然道。
徐恭显得愈发尴尬,“在下起初的确是孤身一人离京的,后来太皇太后派来一只数百人的精锐之师,可是,在下等人每次窥探动静时,都见瓦剌人以刀架在殿下脖子上,在下担心那帮人毛手毛脚的引发意外,便打发他们回京了。”
朱祁铭立马从头凉到了脚,暗道回京的路注定还很漫长!
这个徐恭虑事如此不周,难怪自称千户,瞧这能耐,做个百户都勉为其难!
······
翻过了旧账,朱祁铭再翻新账。
今日本座好不容易闻得如此高雅的古曲,你总该识趣奉上一点心意吧?可是,你却躲在一旁装痴卖傻。
指望囊中的银子下崽呀?铁公鸡!
第四十章 雅俗之别
虽然心有不满,但朱祁铭对徐恭的搭救之恩看得还是极重的。徐恭含辛茹苦两年,一直追踪、潜伏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凭这份不离不弃的执着,也该对他心存敬意。况且,徐恭眼下还是自己的保护神呢。
无奈地咬咬牙,朱祁铭回头再看坡上的兄弟二人。单看脸相,二人并不招人厌,相反还颇有喜感,属于极易见面熟的那种。二人身上的衣着也很考究,虽是粗衣,但制作精良,全然一副商户之家碍于大明衣着规制的常见扮相。
二人何以落难至此,靠卖艺维持生计呢?
朱祁铭心中方闪过此念,却见兄弟二人放下乐器,背靠背坐在一张草席上,唉声叹气地倒起苦水来。
“特么的,做商人就该六亲不认,有情有义就该受穷!”大胖耷拉着脑袋,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朱祁铭闻言撇撇嘴:君子喻于义的道理都不懂,不读圣贤书,哼,小人!
不过,大胖操京城口音,朱祁铭闻之倍感亲切,一时之间乡情萌动,于是对二人接下来的话题兴趣大增。
小胖回头瞪了大胖一眼,抱怨道:“我兄弟二人与舅舅合伙贩貂鼠皮,虽遇鞑贼劫掠,但好歹还是逃了出来,三车貂鼠皮也保住了一车。你倒好,把剩下的这车家底全给了舅舅,他一转眼便驾车不见了人影,撇下咱们在这里喝西北风。咱们如今可是一个子儿也不剩了!”
“你知道什么!”大胖有些懊恼,“舅舅说外公外婆与人斗殴受了重伤,成天躺在床上靠药罐子泡着,舅母又有了身孕,怀胎十二个月生不下孩子,全靠药水续命,家里穷得叮当响,一车皮毛可是事关三代人命啊,我岂能无情无义!”
小胖撇嘴道:“外公外婆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怎会与人斗殴?再说,你听说过世上有怀胎十二个月的人吗?”
大胖立马傻了眼,表情显得很是痛苦。“舅舅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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