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124章


吕希入座,“在庆元殿习琴终是不便,等十日之假过后,还是另择地方吧。”
“是,父亲。”
吕希脸色微沉,旋即缓缓摇头,“这个时候还有这份闲心,莫非殿下以为廷议是儿戏么?”
吕夕谣望了父亲一眼,低声笑道:“女儿觉得他胸有成算。”
“何以见得?”
“女儿见过许多往来文书,从中难以看出朝廷有何远见卓识。本来么,谋略是术,一向为儒士所不屑,而他······见识的确与众不同。”
吕希怔了许久,蹙眉道:“殿下是亲王,你不可再以你、他相称。”
吕夕谣忸怩一番,却未说话。
······
雍肃殿内,朱祁铭作声不得,不禁求助似地望向皇上,但皇上恍若未闻,很显然,少年天子不愿将那份背书公之于众!
忽见杨溥出班,朗声道:“陛下,臣以为越王是在信口开河!臣愚钝,除了开战,臣不知大明还能如何给瓦剌施压?”
这真是一场及时雨!随着杨溥的发声,方才杨荣的突然发难就被人迅速忽略掉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他们更感兴趣的正题上,无不翘首以待,等候朱祁铭给出一个精确的答案。
朱祁铭颇为感激地望了杨溥一眼,“而今大明与瓦剌力量对比此消彼长的关键节点就在关西七卫那边!若听任瓦剌暗中控制关西七卫,则瓦剌必将大获其利,大明只能向瓦剌妥协以分得一杯余羹,国运势必受制于瓦剌;若我大明能有效控制关西七卫,则西域诸国与大明的商贸必将日趋兴盛,大明仅依靠官方贸易便能获得滚滚财源,到时候即便遇上大战,大明也无需增加税赋。所以,控制了关西七卫,我大明的万般困境皆可迎刃而解!”
殿中众
人再次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而杨士奇、杨溥的神色转趋黯淡。就在这一刻,众人包括杨士奇、杨荣在内,都意识到二杨的时代真的已然作古!
哀莫大于心死!留意到杨士奇的茫然与杨荣的沮丧后,少年天子脸上那道君临天下的神采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似在宣告,妨碍他亲政的最后一堵高墙轰然坍塌了!
井源是何等的敏锐!他断然不会放过锦上添花的机会。“陛下,越王言之有理。大明有海路与陆路两条商路可供选择,沿海倭寇猖獗,福建外海至吕宋一带还有无数海匪,而大明水师废弛已久,要想靖海,打通海路,没个数十年的功夫不能成事。如今派出大军,进驻关西七卫,控制陆上商路,不失为最便捷的良策。控制了关西七卫,大明必将日趋强盛,而瓦剌必将日渐衰弱!”
大明面临的战略选择如此清晰地摆在了皇上面前,仿佛为少年天子打开了一片神秘的天空,他对这片天空无比神往!
“卫所军不堪用,要想派大军进驻关西七卫,只能招募民壮。”
“陛下圣明!”井源的声音中气十足,似滚雷一般盖过众人的头顶。
少年天子畅然一笑,可是,只须扫视默然肃立的众臣一眼,那抹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打通海路也好,控制陆路也罢,于江山社稷而言,无疑是良策,但对朝中百官的私利而言,则未必是什么好事。许多人从海禁与陆路不畅中反倒能获取暴利,一旦商路通畅了,就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可怕的沉默意味着振军备战的远大抱负被束之高阁了!
臣工的个人私利是阻挡少年天子实现其抱负的第一道障碍,而另一道障碍则是文官苟安怯战的心态。此刻,杨溥作为代表,将文官的担忧明白无误地表露了出来:“陛下,派大军进驻关西七卫,此举势必招致瓦剌不满,战端恐怕难以避免。”
井源断然道:“在我大明的藩地进驻大军,关瓦剌何事!瓦剌要战便战,泱泱上国还怕了它不成?”
杨溥不住地摇头,“鞑贼时常入寇,边境各卫所军并非都想避战,而是双方战力差距过于悬殊,离开坚固的城防,卫所军在野外根本就挡不住鞑贼的重装骑兵!卫所军不堪用,可谁又能保证招募的民壮能强大到足以与瓦剌铁骑相抗衡的地步?”
“以往战而不利,那是边务多年失策所致!”朱祁铭扫一眼杨荣,胸中有股豪气,“陛下,臣敢立军令状,臣只需率数百护卫军,便能重创入寇的鞑贼!”
见众人默然不应,井源眼中浮起深意,“陛下,派大军进驻关西七卫,此举势在必行!大明想化解内忧外患,舍此别无他途,瓦剌胆敢阻扰,大明应不惜一战!”
朱祁铭与井源一唱一和,合成了一道选择题,似在逼迫文武重臣作出艰难的抉择!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遴选驸马
杨士奇、杨荣率先出了雍肃殿,无比落寞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树影婆娑处。
望着那双背影,朱祁铭也分不清心中究竟装着何种滋味,片刻的茫然之后,蓦然神醒,这才发现时下方过五九六九沿河看柳的时节,入眼的正是一片浅浅的柳绿。
“殿下又毁了一个卿士,让殿下议政,此刻想来,老朽有些后悔!”
杨溥从朱祁铭身边走过,略一驻足,淡淡看了朱祁铭一眼,旋即举步离去。
此时任何的辩解都显得多余,朱祁铭想了想,最终选择了沉默。
杨溥放缓了步伐,却未回头,“此后的朝局难以预测,许多的变数恐怕并不是殿下所愿意看到的。唉,老朽还得找殿下好好谈谈。”
“杨阁老莫非又要违制?”
“违制?何来的违制?天子就是规制!”
杨溥摇摇头,身影迅速隐入那片柳绿中。
“招募民壮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可惜!”
皇上撇下王振,独自出了雍肃殿,在朱祁铭身边驻足,自言自语感叹着,脸上却不见半分的失望之情,岂止是无失望,分明还挂着分得意!
朱祁铭可没有皇上这样的好心情,控制关西七卫的策略被搁置了下来,未来的大明恐怕还得在江河日下的处境中苦苦挣扎。没办法,派大军进驻关西七卫,事前要某些人加赋加税,事后还要断人财路,让人两头受损,故而阻力极大,牵涉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这不是他一个亲王把控得了的。
而且,庙堂之上的反战声音极高,百官各有心思,除非大祸临头,否则,要想凝聚起坚定的战争意志,无异于痴人说梦!
值得庆幸的是,他这个亲王率越府护卫军出战一事获文武重臣一致默许,算是板上钉钉了。可是,若算得失账,出战鞑贼事后获益的肯定是天子,而他这个亲王不过是了却了一桩心愿而已,无关得失,真要算个人私账,倒是风险与收益明显不成正比!
“朝中该有一些新面孔了。”少年天子目光闪亮,似乎对亲政的前景满怀憧憬。
朱祁铭不敢贸然搭话,心中认同皇上亲政的时代已提前到来这一事实,但他并不看好那些所谓的新人的未来,理由很简单,杨士奇、杨荣虽将淡出朝政,但他们的影响力仍无处不在,日后补缺的不见得是什么新人。
“朕知道,有些颇具才干的官员被压制了多年,辅佐大臣未必真把那些人放在心上,而朕虽欣赏他们的才干,但不一定受得了他们的脾性。”
朱祁铭闻言心中一动,他蓦然想起了于谦。朱祁铭听说过许多关于于谦的传闻,还看过他的奏本,故而对于谦的印象极好。可是,做官做到一定份上,就不会有人再看你做事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再看你的品德有多么的高洁,而是要看你的言行能否让方方面面都感到满意,觉得舒服,可惜,于谦显然不能让方方面面都觉得舒服。唉,于谦不像是块混官场的料,他的脱颖而出恐怕要寄望于机缘巧合。
“陛下,宋代贤臣富弼有言:‘勿以同异为喜怒,勿以喜怒为用舍’。人君识人,看
重的是德与才,而非表象。”话一出口,朱祁铭就后悔不已,今日能参与廷议,已是天大的破例了,哪还能不知进退,误以为自己就是庙堂上的一员而再议朝政?
好在皇上心情极好,似乎并不在意朱祁铭多嘴,轻笑几声,忽然笑色一敛,“宫城西北端有处别院,朕已命人前去修缮,过不了多久你便可迁到那里居住,那里安静。”
皇宫别院?朱祁铭想到那个地方紧邻太妃太嫔们的住处,比冷宫好不了多少,心中有些不乐意,但转念一想,皇上大婚在即,自己一个亲王,总在热闹的地方转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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