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150章


己该受的委屈还得受,不能心急,尽人事,听天命吧。”
历经磨难,遍览史书,朱祁铭如今面对自己所受的委屈多了分从容。自古君臣相处,臣下只能怀有一颗心,要么是忠心,要么是野心。野心往往为世人所不齿,而忠心则是世人所津津乐道的,可是,要保持那分忠心,就得甘愿忍受一切可能遭受的委屈,否则,一旦心生怨怼,所谓的忠心很容易转化为野心。
“孙儿明白。”
太皇太后蹙眉,闭着双眼,看样子是在从记忆里搜寻什么。但见微风撩拨着火苗,烛影摇曳。时光因此而变得无比悠长,在无边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太皇太后蓦然睁开双眼,“嗯,如今看来,杨士奇、杨荣二人淡出朝政真的是一件好事,不打破旧的格局
,何来朝中新气象?何来此番大捷?而今朝中大臣力劝皇帝大婚、亲政,连杨士奇也是此意,皇帝已有亲政之实,倒也沉得住气,不像先前那样急于大婚了。”
朝中新气象?旧的格局被打破之后,受禁锢的活力也只是短暂释放了一回而已,远谈不上有什么新气象。何况新的麻烦接踵而至,日后朝局如何演化,依然令人揪心,故而朱祁铭无法替自己找个乐观的理由。
“皇祖母,杨荣呢?”
“哦,去年你两度取胜,捷报传来,杨荣便请致仕,被皇帝极力挽留,最后告假回乡祭祖扫墓,竟病逝于途中。”
病逝?朱祁铭的心坎如遭某种神秘力量重击,理智顿时溜到一旁,语气里突然多了道乖戾之气,“哼,这世上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地病逝,谁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太皇太后一震,疲弱的身躯往前一挺,怔了半天,眼中许久不见的精光倏然冒了出来,“你说什么!你还是放不下当年越府、卫府蒙冤一事?莫非你当初打算对付二杨是出于私怨?”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将拐杖杵得叮咚响,“念你年少,皇祖母本不想将许多往事细说与你听,不料你人小心思重,竟然把仇怨藏得如此深!你父王自不必说,皇祖母一向视你十叔王如同己出,皇祖母岂会撇下他们的冤屈而置若罔闻?不错,当时皇祖母是神志不清,但事后皇祖母派人暗中查探过了,他二人蒙冤受禁不假,可他们的故去的确是个意外,何来的人为?你乘早收了那番心思,万不可再去胡思乱想!”
不再胡思乱想?不能,绝无可能!两府的冤屈怎能如此轻易地翻篇?杨士奇、杨荣二人风光一世,最终却以惨淡收场,这是他们咎由自取!可是,还是有人逍遥在外,两府的冤屈,加上自己的落难,那份怨恨沉甸甸的,只怕山海也难以承载!那人不付出代价,天理不容!
“皇祖母,是天意还是人为,孙儿自有分寸,便让时间去给出精确的答案吧。”
太皇太后颓然落座,鼻子一耸,顿时老泪纵横,嚎啕大哭道:“未亡人活过头喽,造孽呀!育有三子一女,可人还未进棺材就只剩下一个独子了。要独子有何益?就让未亡人孤独终老吧!要孙子有何益,到头来还不是被自己的孙儿给活活气死!呜呜呜······”
百善孝为先。死人不能复活,而活人万不可被气死,否则,身为人孙,这份罪孽有不堪承受之重!朱祁铭呲牙咧嘴,纵有万般的不情愿,但他还是离座跪于地上,凄然顿首道:“孙儿莽撞,请皇祖母息怒,孙儿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求您不要放在心上。”
“你发誓,一生绝不伤害任何一个皇室宗亲!”
朱祁铭心如刀绞,眼前的太皇太后是他在人世间唯一的至亲,此刻,仅存的至亲胸膛在剧烈起伏,双目紧闭,苍老的脸上几无人色。于是,他鼻子一酸,眼泪顺着面颊哗哗地淌了下来,“孙儿起誓,此生绝不伤害任何一个皇室宗亲,若违此誓,必遭天殛!”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宫廷密谋
太皇太后的身体并非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脆弱不堪,当朱祁铭立誓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或许,她先前那番举止原本就是孩童般的夸张表演。
朱祁铭心中不是滋味。想迟早都是要在太皇太后面前翻出底牌的,如今提前在她面前探探口风,即便落得个以誓言捆住自己手脚的下场,他也并不感到气馁。令他伤心的是,在太皇太后这里,他恐怕无法找回正义。
还有大量纷乱如麻的疑团需要解开,还有许多的爪牙需要清理,在此之前,他无暇去触碰太皇太后的底线,而在此之后,无人能在高高在上的天子面前划出底线,一切的冤屈都会最终摆在天子面前,到时候,无比尊贵的太皇太后也不能阻挠天子的圣裁。
所以,朱祁铭有的是耐心。他也不担心太皇太后会出卖他,归根结底,太皇太后心中有着数条底线,彼此互相冲突,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就无法去维持那种微妙的平衡。
别了太皇太后,回到东阁,那名嬷嬷仍守在那里。“殿下,奴婢伺候殿下盥洗、歇息。”
朱祁铭习惯了诸事自理,当即婉拒道:“夜已深,你去侍奉太皇太后入寝吧。”
“奴婢姓崔,跟着太皇太后快三十年了,是太皇太后身边近侍年月最久的奴婢,太皇太后吩咐过了,从今往后就由奴婢服侍殿下。”
看她的样子应是年近五旬的人了,想必是太皇太后最信得过的近侍老人,朱祁铭迟疑良久。幽然道:“有劳崔嬷嬷。”
第二天一早,皇上命人送来了新缝制的亲王冠袍、常服,崔嬷嬷侍候朱祁铭换上新常服,新常服十分的合体,只是朱祁铭的身子长得快,一天天往上冒,如此下去,恐怕不出一年又该换新的了。
这时,太皇太后挑选的两名年幼宫女前来听差,她们看上去年不足十二岁,一个叫茵儿,一个叫渠清,长相不俗,一举手一投足都颇合礼数。
吩咐人的事还轮不到朱祁铭亲自出面,于是,崔嬷嬷开了口:“你们先去别院。殿下喜静,你们无事就在外间当值,有事听候传唤。”
“是。”
崔嬷嬷打发走茵儿、渠清二人,叫来小喜子,清点朱祁铭留在东阁的书籍和珠宝等物什,准备着人搬至别院。乘这当口,朱祁铭离了东阁,前外咸熙宫问安。
离咸熙宫尚有半里之遥,就见毛贵、王青二人远远迎了过来,朱祁铭习惯性地看了毛贵脚下一眼,见他步伐沉稳,此刻大概不会“呃呃呃”乱叫一通了。
“小的参见越王殿下,贺喜殿下北境大捷。”
朱祁铭淡淡扫视二人,想一晃五年过去了,他们还是咸熙宫里的两名小内侍,顿觉得一入内廷深似海,毛贵、王青二人要想在成千上万的同行中混出个人样来,不削尖脑袋,仅凭他们的个人禀赋,何其艰难!
毛贵、王青殷勤地笑着来到朱祁铭身前,“殿下,皇太后正候着殿下呢。”
“殿下贵气逼人,小的数次奉皇太后之命见殿下,或许能沾沾殿下的贵气。”
“毛兄别做梦了,你哪次不是摔得四仰八叉?你就是扫帚星!幸亏殿下吉星高照,命里就能除妖祛邪。”
“胡
说!我那是把喜气留给殿下,把晦气留给自己。”
“罢了,你们不必争吵。”朱祁铭笑道:“你们离任职司礼监已为期不远了。”
毛贵、王青齐齐愣在了那里,半天后才缓过神来,“谢殿下,但愿承殿下吉言,有朝一日能到司礼监那个高人一头的内衙做事。”
“嘿嘿嘿,殿下,小的本事不大,但腿劲不小,日后殿下只管吩咐,小的甘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说话间,三人已到咸熙宫门前。朱祁铭驻足观望良久,他知道,踏出这一步,便再也无法回头,他的人生将从此揭开新的一页。
朱祁铭入内行大礼,“臣越王祁铭叩见皇太后。”
“越王快快平身。”皇太后含笑离座,神色中透着分心愿得尝的释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越王设座?”
近侍宫女齐齐应了一声,其中一人抢先拿了把杌凳放在朱祁铭身后。
待皇太后落座后,朱祁铭就座,脸上的神情甚是谦恭。他淡淡望了皇太后身边的近侍宫女一眼,忽觉眼前一亮,红蓼赫然就在其中!两年不见,她依然是容颜无改,明眸望向这边,里面似含着一丝深意。
“奉茶!”皇太后冲梅子吩咐一声,转而仔细打量朱祁铭,“看看,哀家没说错吧?而今祁铭生得如此光彩照人,又智勇双全,忠心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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