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第99章


她若不先开口肯定会造成与她身份不相符的难堪,于是她说:
“天呐,没有人说你们俩其实特别像吗?”
羽烛回答:“有,但她还说我们俩完全相反。”
恒娥笑着说:“那你一定是个天使啦。”
那天的酒宴持续到黄昏时,羽烛和闻观被恒娥那充满魔力的蜜酒灌醉了。篝火又点了起来,笛的女猎手们敲响了杉木鼓,灿镜儿率先开始跳舞,接着子牙也开始跳舞,女巫们也出来跳舞,紫童拉着她的儿子也开始跳舞,那孩子还往篝火中撒尿,尿得篝火中升起一团火球,然后恒娥带来的巫儿们也加入舞会。这时候人们发现蚩尤人和有穹人的舞蹈也许曾经是一回事,因为当他们一起疯狂起来时,就像祈祷同一个神的巫师们在一起跳舞。女猎手们要求羿也出来跳舞,羿说:“我喝醉啦。”然后他在恒娥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说得恒娥红着脸吃吃地笑,她也醉了。女猎手们接着邀请羽烛和闻观也出来跳舞,羽烛只是笑,闻观说她不会。这时羿在旁边说道:“他们的舞最好去床上跳。”喝醉的人们发出哄笑。羿接着说:“可惜对羽烛来说,跳舞是一个人的事儿!”人们发出更大的哄笑。如果是在过去,羽烛也许会为此杀人的。但是他在那会儿抓住了闻观的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这对儿金童玉女那折磨死人的爱情由此急速升空了。
那女孩儿能感到羽烛的手心里放射着颤抖的雷电,而他那双宛如夜空的流星一般璀璨孤独的眼睛里蒙上了一片愤怒与渴望的烟尘,他这样盯着她,看得她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似的心肝狂跳,她紧张地朝他晃了晃脑袋,用央求的语调轻声说:
“我不会跳舞。”
“我不管,”愤怒的羽烛说道,“我不能再让他们取笑我了!”
他在酒席上扔下这最后一句话,拉着他的女孩儿朝自己的住处去了。他们的身后只剩下火焰的喘气声。
羽烛“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闻观说:“你不能这样做。”
羽烛说:“我能,因为这和我爱你是有关系的。”
闻观说:“你醉了。”
羽烛说:“这样更好,省着醒来后我记得自己做的蠢事。”
他在黑暗中拥抱她,并用他的嘴堵上了她的嘴唇,他的世界立即在清纯芬芳的漩涡中旋转起来。但是这道纯洁的、带着高傲和血腥气息的闪电,把闻观劈成了两半,她冰冷的那一部分在滚烫的爱情洪水中飞上了天,另一部分则在舌头被俘虏的刹那间一下子泪流满面——她意识到她一直躲避的凄惨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咬住了她。世界上谁也不知道她的痛苦,它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来自天堂的女孩儿是自己的爱情的先知,她的贞洁被一个诅咒保护起来,她的爱情有一个无法逾越的悲剧,其结局就像某种可怜的昆虫——当她向她的爱人献身的时候,就是她的爱人毁灭的开始。
可是这一刻看来无法阻挡了。在黑夜中,羽烛脱掉了女孩儿的袍子,她玲珑剔透、晶莹闪光的身体裹在几片微不足道的薄如蝉翼的轻纱里,就像一块来自时间源头、一尘不染的冰,她散发着永恒的纯洁光辉,并且像要挽留住时间一样突然把他抱的紧紧的。她在黑暗中感激地发着毒誓说:
“除非你愿意我们一起死。”
羽烛说:“如果是因为这个,你真应该早说。”
“可我什么都不懂。”
“我也是,不过我听明白了一些会让你害臊的事。”
就这样,爱情眼看就要战胜未知的死神威胁,但是炼的儿子的命运注定是离奇的。那时,女孩儿在他耳边颤巍巍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来吧,我什么也不在乎。”她自己脱下了最后一件内衣,但就在这一瞬间,她在羽烛的眼睛里变成了一片完全透明的空气,而一大片月光把他们用来躲避害臊的黑暗照成了白天。
在同一时刻,羿和恒娥手拉着手躺在床上,他们起初穿得整整齐齐,谈起了很多往事和对蚩尤人的认识,后来谈到了羽烛和闻观。羿说:“我了解羽烛,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骄傲。”恒娥则说:“不,你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太纯洁了,以至看不见任何让他害臊的事情,所以他只会与孤独同眠。”羿说:“这病可得治治,要不他家就得绝种。”恒娥说:“也许你能治好他,因为你们正相反。”羿听了这话,就开始脱恒娥的衣裳,恒娥的抵挡造成了一阵撕扯,最后演变成了一场辉煌激烈的肉搏。
那对儿金童玉女的世界此时充斥着令人绝望的清醒和羞耻——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突然把他们的房子照得完全透明,使他们的爱情简直无处藏身。羽烛的手在空气中像瞎子一样摸索,闻观赤身裸体地蜷缩在他面前,看见她的情人由于一双过分纯洁的眼睛而在燃烧的情欲之火中变成了看不见诱惑的瞎子,他看不见她,感受不到她,就像很多年前,他在一幢着火的木房子里看不见吊床里的落天儿和他的妹妹发疯一样。
接着,远处传来的一阵开门声,他们所在的房子,以及与此相临的那个院子的某一个房子,其间所有的房门、墙壁、栅栏也全都变得透明了,月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羽烛的母亲灿蝶儿从最远的那个房间里下了床,她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开门走了出来,她穿越一个又一个透明的房门和墙壁,带着拯救和挽留儿子的双重急迫边走边说:“啊,我的孩子,你不能这样离开你的母亲呀……”羽烛跳下床,穿上一件衣服,连扣子都没有系就向她的母亲迎上去。在月光中,这对儿相依为命的母子拥抱在一起。羽烛热泪盈眶地说:“你怎么起来啦?我没有生病,我只是长大了。”
“可怜的孩子!”灿蝶儿说道,“你病得更厉害了。”
洪水在那天黎明时退得一干二净,恒娥的酒宴也在清晨时分撤走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闻观,人们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羽烛回去的时候发现屋子是空的。他像发了癔症似的四处寻找她,他母亲则在后面拽着他的袍子的下摆,好像怕他飞了。这就是嵩山上的人们在洪水退去的清晨看见的景象,羽烛只披了一件袍子,袍子里面是赤裸的,还被他母亲拽着一角。他们这样穿过庄园里的每一个院子、每一间房子,羽烛嘴里喃喃自语,灿蝶儿则一个劲儿地说,慢点,慢点跑。他们最后来到闻观的院子里,但这女孩儿的房子已被一场毫无迹象的洪水卷得精光,有关她存在过的一切踪迹和线索全部化为乌有。
恒娥在嵩山
羿给他的儿子起名少炼。人们从来没见过比他更顽皮的孩子,他刚生下来就能跑,而且还有一个可怕的天赋,两个巴掌一拍,就能拍出闪电和火焰来,给他接生的女人就是不幸被这发怒的孩子烧死的——因为这女人想阻止他下地。此后,很少有人敢去抱他,他的母亲紫童,还有他的姑奶奶笛,只好轮流看着他。后来,多亏了能造冰雪的闻观,使他学会了如何控制手掌中致命的电流。从两岁起,这孩子已把嵩山顶上的房屋树木糟踏了个遍。人们正为此发愁的时候,他对周围的人类突然没了兴趣,因为从玩耍的角度来说,没有什么人能成为他的对手,人们只要一看见他就已经精疲力尽了,使他感到毫无意思。这是人们的幸运,由于他过于淘气和一身可怕的能量,他只好跟山里的野兽为伍。羿为此给他建造了一个占地巨大的园林,在里面饲养了狮虎豹等等猛兽,还从有扈人那里弄来两只大象。不过得有几个人天天看着他,以免这小东西彻底失踪。后来他母亲发明了一种耐火的绳子拴在他身上,但还是出了事,由于绳子过于耐火,而这孩子又想烧断它,结果酿成一场森林大火,烧死了两个看林人。
除了给儿子变戏法和赠送礼物,羿从来不为如何养育他操心。这孩子也不经常想念这个人,对他来说,父亲就是一个能带来各种玩具的魔术师,他只需在重要的日子给他露两手就可以了。儿子过生日这天,羿从洪水中过来,他让人把一艘新建好的大船打扮了一番,送给他儿子做礼物。但是这个四岁的孩子不喜欢水,他一被抱上这艘华丽的大船就浑身发抖。羿这回对儿子表示了失望,他说:“你还不是个战士,最多算是个纵火犯。”
恒娥上山主要是为了来看羿的儿子(在她眼里这是个私生子),但孩子的母亲紫童听说她上山的消息有意回避她,娘俩躲进了庄园外面的一间猎屋里。而恒娥决定让自己处于恩赐者的地位,因此主动去看他们。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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