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第100章


恒娥上山主要是为了来看羿的儿子(在她眼里这是个私生子),但孩子的母亲紫童听说她上山的消息有意回避她,娘俩躲进了庄园外面的一间猎屋里。而恒娥决定让自己处于恩赐者的地位,因此主动去看他们。于是,两个女人在那间猎屋外面的露天长廊上相遇了。紫童闭着眼睛坐在一个树墩上,身子倚着房子的外墙,两条长腿高高地搭在走廊的栏杆上,样子很散漫和慵懒,完全不像一个生过孩子的母亲,倒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女郎。见多识广的恒娥对这只正晒太阳的迷人母豹产生了一股特别的好感,因为她那野性的美丽和原始的气质实在罕见,完全出乎她的意外。她设想倘若自己是一个男人也必定愿意跟这森林女郎钻进草丛里变成一对儿欢天喜地的小动物——无耻在她这儿是多么自然啊!就这样,恒娥几乎一眨眼的工夫就谅解了她不去宫里拜会她这个王后的失礼,而这股怨气她居然憋了将近五年。紫童美美地打了个瞌睡,等她睁开眼睛看见恒娥那会儿,她以为嵩山上出现了什么奇迹,或者自己还在做梦,一直等到她看清了恒娥那居高临下的笑容,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高挑雪白的绝世美人就是羿的正规老婆。她对她的光临感到惊讶,因此一下子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恒娥说:“我来看看孩子。”紫童告诉她,孩子正在睡觉,叫醒他会让他生气,“他会把房子点着的。”恒娥听了这话就笑了,她已经知道这孩子的一些传闻,因此她说:“我在这儿等他吧。”紫童说:“说真的,我可不知道怎么接待你。”恒娥说:“我们就说说话。”房前有个马车型的秋千,她们就坐在秋千上聊天,一会儿恒娥就承认了诅咒过紫童的事情,紫童说:“你一定不是真心的,因为我过得很好。”她们就笑了起来。恒娥后来邀请紫童带孩子去宫里。紫童说她和孩子野惯了,去宫里不习惯,还会惹祸。恒娥说她现在能理解,因为山上没有拘束。不过她又说:“你可以带孩子去玩,也许他喜欢那里呢。”紫童说:“你最好先看看这孩子,因为你也许受不了他。”到了下午,孩子睡醒了出来,当他看见恒娥的时候竟出人意料地老实。他远远地站在她对面瞅着她,观察了一阵子后,他说:“这大婶身上可真香!”紫童对恒娥说:“天呐,他可从来没这么有出息过。”恒娥高兴极了,她叫过来一个随从——她居然为这孩子准备了礼物,是一支蝴蝶状的风筝。孩子对这个能飞起来的大蝴蝶立即着了迷,于是就在恒娥面前跑来跑去,放起了风筝。
恒额看孩子放风筝,简直走不动了,她眼圈直发红,整整一下午舍不得离开他。那时,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悲伤起来,她想到假如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掉,现在也应该这么大了。恒娥当初怀孕是有点意外,因为她一直在吃一种有避孕作用的“巫儿草”。她的义母,老女巫鬼婆信奉巫儿不能生孩子的古老规矩,坚持让她吃这种东西,恒娥一直照办。但鬼婆一死,恒娥就疏忽了吃那苦药,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就像天意。恒娥对此喜忧参半,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不过,如果羿喜欢的话,她很愿意把这孩子生下来。结果,就是因为眼前这对儿母子的原因,她和羿吵了一架,她在生气时说不让羿看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羿以为她是在用怀孕吓唬他,后来知道她真的怀孕后,羿很不安,他找到她,让她把孩子弄掉,“你生的孩子克父母!”这句话让恒娥伤心欲绝,她把捣碎的巫儿草熬的汤喝下去满满一碗,然后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听宫里的接生婆说,那还不算是个孩子,只是一个血红的肉块。恒娥为此祷告了四年,她发誓做一个真正的巫儿。从那以后,她和羿很少见面,互相回避,无话可说。
现在,当恒娥见到这个女猎手给羿生的火焰般明亮活泼的孩子,就从心眼里喜欢他,把他当作赎罪的寄托。另外,这孩子的母亲令恒娥感到钦佩,她坚决生下了孩子,无条件地自己养育他,并且拒绝进入王宫(在那里难免争风吃醋),因此,她过得比她这个王后要自由快乐得多。此时,只有一件事恒娥认为自己是对的,那就是她应该继续做一个巫儿——这不是为了惩罚羿的放荡,而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她还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归宿。无论如何,恒娥就是这么下的决心,而且这让她心情舒畅。
第二天,羿的儿子来到庄园里,在恒娥摆下的酒宴上向所有人显示他的礼物,并且很乖地在恒娥身边放风筝。几乎每个人都在夸奖恒娥对这个孩子神奇的驯服,只有灿镜儿除外,她冷言冷语地对孩子说:“给你养了那么多大鸟,你却喜欢一支破风筝!”恒娥假装没听到她的话,对她来说,灿镜儿的脑子未必比这个四岁男孩的脑子灵光。
恒娥送给男孩风筝是笛的主意,当笛知道这位王后给羿的儿子带来的是辆布满金子和玉石的马车时,她就对她说:“他不会喜欢这个,因为他现在已经骑着大象和老虎到处闯祸了。”她因此把自己扎的风筝给了恒娥,并且鼓励她没事到山上来转转。像所有人一样,恒娥看见笛的第一眼就崇拜她,此前,这位蚩尤女王在恒娥心中是个头上有光环、身上长翅膀的神奇人物,阳都城里早就传开了一个蚩尤女神用一根鞭子就把上千名有穹武士和蚩尤猎手从胶着的战场上分开的神勇壮举。另外,人们对笛的容貌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从一只凤凰到一只蝙蝠什么都有。所以上山后她第一个去看望笛——落天儿的这位假姑姑。结果她那满腔好奇一点也没有被辜负,她一进院门就吓了一跳,因为院子里满地都是白鸽子,大概有几千只,从门口一直铺到里面,她站在那儿都没法动弹。笛却站在鸽子中间向她招手说:“别管它们,走进来。”恒娥向里面一挪脚,她脚前的鸽子就飞起来形成一个有无数翅膀扇动的拱门,随着她走进去,这白翅翩飞的拱门向前噼噼啪啪地延伸,在她身后慢慢悠悠地落下,旁边的人看上去,那就像鸽子的海洋中掀起的一波涌动的浪花。恒娥像个小姑娘似的高兴得直叫,她被笛这不费吹灰之力的欢迎仪式给弄得头晕目眩。接着,笛身上的那种对任何男女都有致命效力的特殊魅力又把她给彻底征服了。当恒娥从跳舞的鸽子中间钻出来,站到笛的面前,她那高傲的王后架子早已被鸽子的翅膀掸干净了。她兴奋地说:“哎呀,它们可真是一群天使!”笛不动声色地说:“你应该早点上山来。”说着她向鸽群中撒出一把金色的谷子,这些金色的谷子撒出去后就一动不动地飘浮在半空中,在她俩四周围了圆圆的一圈,引起一群鸽子飞起来在空中啄食。于是一大片鸽子又把她俩簇拥在当中,就像一朵绽开的洁白花瓣簇拥着两支修长光华的***。这时,恒娥觉得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飘起来足有一尺。她惊讶地看着笛,而这蚩尤女王也飘起来,她那琥珀般的棕色眼眸富于启发性地看着她,使她十根手指的指尖阵阵发酥,脸都红了。笛伸手抚摸她羊脂般的脸颊,微笑着说:
“你觉得闷的时候就来找我,我这儿有个女儿国。”
恒娥只觉得头顶光芒四射,她如同第一次站在天堂门口的女信徒似的坚定地点了点头。笛后来把恒娥领进了屋子,在其中一间隐蔽的大房子里,她看见很多可爱的小女巫正在用鸽子的羽毛纺线。恒娥就问:“您是要做衣裳么?”笛说:“我们要织一张能飞起来的毯子。”恒娥说:“您要飞哪儿去?”笛说:“我的好姑娘,我们得先让她飞起来再说,而且不能让男人看见。”
两天后,笛得到了从炼的墓穴中爬出来的毯子,她动情地对恒娥说:“这是我母亲织的毯子,她有一千只鸽子的魔力。”
此后恒娥会经常来到嵩山,每次都住在笛的院子里。人们不禁说,这象牙般的王后也许加入了笛的独身女巫和女猎手们的行列。这个猜测不无道理,但很难证实。从恒娥的角度说,也许她那巫儿的升天梦想在笛这里找到了支持;另外,在很大程度上,笛的启发也使她免于成为一个纯粹的怨妇。
在洪水开始退去的当天晚上,恒娥的酒宴到了高潮,所有人都喝醉了。羽烛拉着闻观要回屋里“跳舞”那会儿,羿对恒娥提出了同样的请求。恒娥笑着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跳舞了,但我们从来没有手拉手谈恋爱。”羽烛和闻观走后,羿就拉着恒娥的手说:“我们谈恋爱去。”羿回到房里才发现恒娥不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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