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宜城》第37章


“傻小子,你孙伯伯早就明白了,你还羞什么!”孙希桥还未开口,刘世雄就在旁边笑侃道。
孙希桥面露难色,邀了刘世雄进殿里去后,与他分宾主坐下,没等丫鬟们看茶,就对刘世雄说:“刘兄这是?”
“这是什么?这是来给那臭小子提亲来了。”刘世雄也不客气,自己倒茶喝了起来。
“不知大公子看中了我家那位姑娘?”
“当然是大小姐了,菡丫头不是还小吗?不过咱们可先说好啊,再两年我家老二成年了,我就来提她。”
“多谢刘兄抬爱,但只是——刘兄也是所知的,兰心如今双目失明,只怕——”
“到了我刘家,我找人给她治好!”
孙希桥见刘世雄态度坚决,只好问:“大公子可知道?”
“当然知道,这臭小子,一听说兰心眼睛坏了,就急着要接回家去照顾。早些年就要给他说这门亲,不料想到一块去了。”刘世雄说笑间,刘剑已经跟了进来,见父亲说完,就又在孙希桥面前跪下来,诚恳求道:“剑儿仰慕兰心妹妹多年,还请世伯成全。”
孙希桥见****诚意如山,点头答应了,刘世雄父子欢喜起来,几乎就在同时,家丁进来禀报:“表少爷迎亲的轿子到了。”
孙希桥一听忙往外走,刘世雄父子听了具惊:“迎亲,娶谁的?”孙希桥这才向他们解释道:“刘兄先请回吧,改日我到府上细说与你听。”刘剑只道是孙家就两个千金,来娶谁的?当然,他害怕取走了兰心,而这却正是袁尚水和兰心心里希望的。
孙希桥来不及多解释,便请刘世雄先到后殿陪老太太坐坐,自己先出去为彩霞出嫁忙活去了。****随着一个女仆莫名其妙地来到孙老太太这边,孙老夫人观察他父子两个,刘世雄满腹疑惑,刘剑更是焦躁难安,问其缘由,才笑着告诉了他们真相。****这才安心。
孙希桥迎着袁尚水,招呼抬轿的脚夫们用喜面,吃福蛋,用过早饭,王妻与人驮了彩霞出来,到大门口由袁尚水接过去,背着上了轿子,静静抬着,转出王府门前的巷子,才敲锣打鼓地热闹起来。孙希桥命了刘汉与一位年壮的家丁同往押送嫁妆,才转身劝彩霞母亲进去。彩霞母亲看着轿子不见了踪影,只有门前一盆水洒在路面上,一下子觉得天地置换,旋转起来,腿一晃,顺着门沿就滑下去了。众女仆发现,七手八脚抬了她进屋里,孙希桥因有客在,也顾不得许多,令人照顾好她,自己往后殿里去了。
兰心适应了黑暗,耳朵也迅即灵敏起来。刘家的鼓乐声没能逃过她的耳朵,而她也自然地理解为袁尚水娶走了彩霞。孙德艺和碧菡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当务之急不是出来探究清楚,而是如何制止住兰心。兰心听不见母亲和妹妹的回答,断定就是袁尚水薄情寡义了,可是这时候她却没有再流泪,而是摸到门口,扶着门骂起袁尚水来。骂着、骂着,突然又大喊一声:“表哥!”然后柔弱地蹬在门边,哭着叫唤:“表哥、表哥。”
袁尚民在对面养伤,早就知道今日大家都议定好,一切礼仪从简,爆竹喜雷,钟鼓乐器一概不发出声响,忽然听到隐隐一丝鼓乐声,不知出了何种变故,早就拄着拐出来张望,这时看见兰心冲到门口大骂袁尚水,而后又听见她失落无助地哭唤着要表哥,他忍不住上楼来答应了一声。毕竟是两兄弟,这声音虽然也令兰心犹疑,但她终于还是相信了。兰心误以为在她身边的是袁尚水,伸手抓住了他,险些将袁尚民拽倒。孙德艺、碧菡连忙上来扶住,才让两个人进了屋,兰心紧紧抓住袁尚民不放,她以为这样抓着,就抓住了她想要的爱情,抓住了她该得的幸福。
☆、第四十五章
袁尚水也曾无数次在梦里这样牵着兰心,或被兰心抓着,但他们的心思,最终还是如这些梦境一样了然无存,他们心里强烈而又真实的感觉,在现实中却恰恰相反,都化作了虚无。
袁尚水骑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但他的思绪却在英王府里缠绕着不肯离开,思绪的这一端,系在袁尚水的心口上,马走一步,他的心就撕裂一块。终于,袁尚水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疼痛,他一扬鞭,马奋蹄,一声马哮,他的心就破碎在那江风里,风见了,风儿替他哀鸣;江水见了,波涛为他翻滚,滚得江面上浑浊不清。
脚夫们不知是马发了疯,还是人作了病,见到袁尚水甩开他们独行,一个个都责怨着他,抬轿的开始议论,这小子着急洞房啦!扛嫁妆的却说,他想着的是别的女人。于是孙希桥派来的家丁中,有一个多嘴的成了这群人的主角,将袁尚水和他家大小姐的那点小秘密,演说成了偷奸不伦的风流故事。
彩霞在轿子里听了,光流泪却不能露脸说他,另一名家丁木讷诚实,劝他几次反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了。在这些问答和描述中,袁家派来的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能在王府门口放鞭炮,为什么出了大街才能敲锣打鼓。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他演说,忽然一记长鞭抽在他脸上。这人一摸脸,痛得乱骂,袁尚水立于马上,执鞭斥他:“是非小人,就此滚吧,我会修书告知你们老爷,养犬不忠,反成虎患。”而后,袁尚水命令众人原地停下,下马换下新郎妆扮,呼家中三两个健壮长工,挑出事先预备好的两个木箱子出来,接着与这几个人一起往山后去了。众人不解,彼此问时,都道不知。这些请来帮忙的农夫们也不过为了一口生计,既然主人家不肯说,也就不再多问,打着旱烟嘲笑起那挨了鞭子的家丁来。
袁尚水与这三个人走进山坳处,就见山林里十余名举刀的土匪冲下山来,将他们密不透风地围住。四人并不惊慌,放下一担木箱子,就地打开,土匪们不知其意,定眼看时,却见一人将箱子一端的木板抽去,另一人在这端同时点起火来,还有一个则从马鞍下抽出三张弓来,紧接着一声枪响,袁尚水用手枪击中了土匪头目,三名长工也都搭上弓,将燃着磷火的箭矢朝土匪们射去。
十余名土匪死伤在地,有几个则夹着身上中的火箭逃亡山里去了。袁尚水收起手枪,骑马回去领了花轿和嫁妆继续上路,出了山脉,渡过长江,到了村口时又穿回新郎装束,带领迎亲的队伍欢天喜地地闹腾起来。
到了袁家,已经是午后了,袁正德派去村口探风的人,远远望见袁尚水接了新娘子回来了,急忙点燃一串爆竹,袁正德在村里听见,也和袁妻盛装准备着迎接新媳妇的到来。村里的人听到一阵鞭炮声响过,尔后,锣鼓声也传了进来,男孩子们开始占领山坡和树腰,沿路讨起喜果子来。接着是热热闹闹的结婚仪式,婚礼后是喜宴,袁正德和儿子都认为,这样光明正大地娶了彩霞进门,才算是对得住王鹿的牺牲。
袁尚水再一次和彩霞一起敬过双亲的酒,此时彩霞想起早间和他在父亲坟前淋酒告别的情境,那一刻,她觉得就要离开父亲、离开母亲了,从此以后身边再没了亲人,十分悲戚;而此刻,听着耳边喧哗热闹的笑语,顷刻间,彩霞就沉醉在这份幸福中,忘情地恋上了这个新的家庭。
外面,亲友们蓄意要灌醉袁尚水,而袁尚水也在自己大喜的日子,伤心断肠地买醉,他也许觉得喝醉了,就能将彩霞幻化成兰心,而他,从此以后就可以和兰心的影子一起生活。袁妻放心不下,到席间去拦过几次,袁尚水才半醉半醒地离开了酒桌,跌撞着走出屋子,绕过门前几棵椿树,扶着一株梧桐滑下林子,来到了门前不远处的池塘边。
也许只是为了图片刻清静,但来到这里,那树,那光影,那水,那碧绿,混合着他体内的酒精,翻腾出了他脑海中的记忆。
耳边的戏曲模糊响起,袁尚水竭力去听,却又杳然无踪。眼前的池塘中,有了一个潜水的身影,他也睁着眼去看,那影子却潜藏到了水底。身边的树上,一定还扯挂了兰心的气息,或许气息早被风吹走了,但她掉落的头发,一定还在哪一片树叶下缠绕着。袁尚水朝兰心接近过的树枝摸过去,在那树干的一人高处,往那仅有的一支树丫间找寻。没有头发,没有兰心的一丁点儿痕迹,他就又想起,他们一起跌倒的地方,或许那一块泥里,还有他们相拥的印迹。袁尚水让开树枝,立即奔过去,其实,也就一个跨步的距离,但他却怕来不及,直着身子就扑了上去。这地上,因为准备他结婚的喜宴,许多农妇们在这里帮他家清洗盘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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