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宜城》第38章


,直着身子就扑了上去。这地上,因为准备他结婚的喜宴,许多农妇们在这里帮他家清洗盘具,因而原来他们跌倒的地方,也只剩下一块块泥黄的水洼。袁尚水却比酒醒时还要清晰,伸手进一片水洼里,就准确地摸中了兰心侧肩接触过的土地。
可惜这片水洼太浅,否则,他宁愿钻进这泥水里,溺死在想念兰心的记忆中。当然这又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决不允许!抬着一箩筐杯盘瓷器的两名农妇,在坝上就看见袁尚水醉趴在池塘边,一声惊叫,两个人丢开竹筐,撒腿跑下来,抬起他回屋里去了。
众人忙让出道来给她们,到了堂中,袁正德夫妇亲自接了去。桌上酒客们见了,立即嬉闹起来,一个满身肥肉的家伙打趣道:“尚水醒不醒得来呀,醒不了别勉强他,晚上洞房我替你,啊——哈哈哈哈——”说得满桌子人都笑了。袁妻心疼儿子,连忙铺开一张竹榻扶他睡下。袁正德此时也为委屈了儿子而难过,见到妻子在一旁急得要哭了,便烦躁起来,骂着:“在这里干什么,去煮点醒酒的东西!”袁妻听罢,默默去了。
不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捧到了袁尚水面前,他母亲用汤匙一口口地喂他,约灌了五六下,姜辣醋酸的刺鼻味道开始起作用了,袁尚水哇地吐出一口,袁妻来不及让,染了一身的脏。
过后,袁尚水好了许多,但也不起来陪客了,倒不是他趁机推脱,而是这样躺着,他觉得找到了想念兰心的最舒服的姿势。就这样躺着,他眼望向天,于是整个天空,就都只是他和兰心的世界。
袁正德此时出现在酒客间,替儿子招呼起客人来,桌上的男人们不依不饶,定要袁尚水出来。袁正德抱歉说:“水儿醉了,老夫代他来陪大家。”
“古来只有儿子代老子的,岂有老子出来替儿子的理,再说了,喝酒让你替了他,晚上你也替得了吗?”
男人的嘴里,就只容得下酒和女人,若是更贪婪的,便还要衔着烟和银子。袁正德不介意大伙的话,反倒平举杯子,猝然一嗓子,唱了起来:“那一日送贤弟上河岸上,蒙贤弟临别赠言情谊深长——”众人抛开方才的话题,喝彩道:“好——好!”有经验的老人们都已听出来,袁正德唱的这一句,正是传说中“男怕《访友》,女怕《辞店》”一说中的楚剧《访友》。接着袁正德在众酒客的要求下,唱完了这一段众多戏子都无法拿捏的曲目。众亲友也都因此放过了袁尚水,任凭他在竹榻上沉思酣睡,举酒嬉闹间,将袁正德得心应手的唱段,都一段一段唤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袁尚水睁开眼睛时,兰心,就在他的眼里模糊了,像瞬间熄灭的灯光,灯泡周围还亮着余晖,但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影像,他也不愿意错过,直到兰心青涩的笑,纯美的脸,在日光里一层一层地浸湿,最后和云影凝结在一起,他才对这次想念感到满足。母亲唤起他时,家中已经掌起了油灯,酒客们醉的醉了,去的去了,此时还围在这的就只有几个邻近的男人,他们中有成了家的壮年男人,也有还未成亲的小伙子。他们在这里等着尚水退去酒意,恢复身体,都只为了到他洞房里去闹一闹喜。
被众人簇拥到洞房里,袁尚水看见床上坐着的新娘,他还没从他和兰心的世界里走出来,就被人们推到了新娘子的身边。袁尚水稍稍坐稳,他的母亲就立即令人送上“吉祥(鸡)如意”、“年年有余(鱼)”、“麒麟送子(枣)”和“如意海参”四色菜肴来。袁尚水见众人等候在旁,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便按照长辈们事先教过的礼节做起来。
从一名农妇手中接过秤杆,袁尚水手执一端,小心翼翼地将王彩霞头上的盖头揭起来。这个一直伴在兰心身边的小丫头,在洞房花烛的昏黄里,却分外妖娆艳丽。也许往常只是被兰心的优雅遮盖住了她的鲜亮,此刻红盖头掀开,露出她微丰的脸蛋,她脸上的羞涩,抛出低头含笑和紫涨的桃红,砸在那窗下探奇的男人们眼里,轻轻地一下就让他们懵住了。袁尚水从未见过彩霞的这份华美,因而他疑惑,这新娘装里裹着的是穿上了伪装的兰心,不然,怎会令他讶异着,连母亲给他递来筷子他都不晓得?
女人们在一旁笑了,笑新娘子的美迷住了新郎,让他夹菜的筷子都拿不稳;男人们心里嫉妒,嫉妒这小子娶了这么个惹人垂涎的媳妇,他们拿着大刀冲进来,满屋子一阵虚砍,口里唱着“一砍妖,二砍怪,三砍魔鬼坏脑袋,四砍丧神快离开,笑看麒麟送子来。”接着还有人要搂了新娘子出去,袁尚水连忙站起身,张开手挡在新娘子面前。男人们不依,绕开他还要去抱,袁妻立即呼道:“好了,好了!出去吃些喜果子,吃完回家抱自己老婆去吧。”大伙儿停了下来,一个与袁尚水年纪相仿的嬉笑道:“我还没娶亲,该给我抱一抱吧?”袁妻无言对他,袁尚水嘲讽道:“回羊圈抱你的洋(羊)媳妇吧。”众人乍一听,不甚明白,即刻想起这名小伙子孩提时,每日去后山放羊,嫌山上荆棘丛生,心疼羊划伤了腿,便日日抱着山羊上山,等羊吃饱了,又抱着羊下山来的趣事,便哗地大笑起来。
小伙子被大家笑得极难为情,钻在人群中出去了,袁妻将人都一个个推出去,然后又替儿子、媳妇拴好窗户,从彩霞的嫁妆里打开一个柜子,从中掏出“压箱底”的春宫图来,默默放在桌上,然后,自己也喜笑着带上门出去了。
袁尚水忙从床上起来,坐到了桌边椅子上。彩霞见他坐开了,也把头埋得更低些。袁尚水局促不安,便要倒些水喝,伸手处,正碰着母亲放在桌上的春宫图。(章节违规,删除内容)
像一个男孩子用力地压着一支竹子进水里,水很柔,他却费了些力;像一片柳叶插进水面,叶子很轻,水却因此开了一道裂痕。袁尚水揽着彩霞睡去时,满眼都是他梦寐以求的那个女人,她也像彩霞一样,用她那冰清玉洁的身体,缠绵在他的身上。
这个夜晚注定灯影难消,袁尚水的新房里,明灯闪烁跳着,孙强虎的桌上,煤油灯却还在朝窗纸上画着影子。灯下孙强虎正在翻着那几本祖传的医典,他企图从这上面,找到治好姐姐的良方,但这几日来,毫无进展。孙强虎显得心烦意乱,不仅仅为了姐姐的病烦恼,今天晚上,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因为每晚伺候着直到他睡去的丫头彩霞,今天被一顶花轿,悄无声息地接走了,而祖母腾给他的一个丫头,根本不能像彩霞一样,在他的耳边轻轻吹着气,在他的被子里挠他的痒,不能在给他洗澡时陪他戏水,不能在他读书时跟他学字,总之什么都笨手笨脚的,洗澡时像伺候老太太一样搓得没劲,读书时在他身边闷不吭声,强虎气不过,让她到外面去候着,她便像一个哑巴铃铛,急急出去了。此时强虎想喝口茶,但他情愿自己起来去倒,拎起茶壶倒时,因为水太开,杯太浅,烫到手了,强虎慌忙甩开,杯子嘭一声就摔碎了,那丫头听见立即推开门进来,强虎察觉,忍着痛呵斥道:“出去!”那丫头头一回伺候少爷,不敢违拗,合上门退了出去。强虎见她退下了,检查自己手上烫伤时,已经红了一片,于是他翻开医典,依照书中方法,“以新尿治饮或冷水和蜜饮之”,便对门外丫头说道:“取盆冷水,一匙蜂蜜来!”那丫头答应着去了,然后他又从床底下抽出夜壶,对着手上烫伤的地方撒了一泡尿。灼烧感渐消,他坐在床边歇息,丫头很快就回来了,见到他跟前摆着夜壶,反倒不好意思进来。强虎知她一直跟随着老太太,从未伺候过男主子,便自己将那夜壶放了回去。而后命她进来,用冷水洗他烫伤的地方,那丫头见强虎手烫伤了,便慌着要叫老爷、夫人,强虎忙制止住,令她照他说的做,丫头只得从了。用冷水洗过他的手,再涂上一层蜂蜜,拧干毛巾后,叠好放桌上让他垫着。强虎此时心里不再烦闷了,便要她替他翻开医典,他看起书来。偏偏那丫头一翻开,正翻到清宫里帝王养补之术,文字边上画着人体穴位图,那丫头哪里见过这些,羞得忙往前翻回去了,再一瞧时,偏又恰是那春闱女眷阴阳和合之理,当页也有一幅图,图上绘着女体。丫头羞得满脸火辣,丢开书退到边上去了,强虎见了她如此害羞模样,反倒有些喜欢,于是他又记起,曾经读到此处不解时,要彩霞宽衣让他识别,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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