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挽歌》第15章


☆、落幕(四)禅位风波上
(四)禅位风波上
至元二十二年十一月,大都已经进入寒冷的冬天了。天阴沉沉的,不时传来北风的怒吼声。
御史台都事尚文遇到一件特别棘手的事让他忧心不已。有一位南台御史曾封章以“圣上春秋已高”为由,劝忽必烈禅位太子,并直言南必皇后不宜干预朝政。
原来南必皇后继位中宫之后,因为年轻漂亮甚是得宠,忽必烈常允许南必过问朝政。时间长了,引起一些汉人朝臣的不满,这些人深受儒学的影响,对后宫干政这种事非常反感。他们不止一次向真金表示“牝鸡司晨,终非佳事”。
劝谏后宫不宜干政,这是小事。但是,劝忽必烈禅位,这可就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大事了。要是让忽必烈见到这份奏章,一定会引得父子失和的。尚文于是找到上司——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商量,决定把这份奏章秘密扣押下来。
曾封章的奏章递上去之后,几天都没有动静。已经是御史中丞的答即古阿散觉得情况不对,立刻找卢世荣商量。
几年前,卢世荣举荐答即古阿散被真金拦了下来,没有成功。卢世荣于是又把他推荐到北平王那木罕那里。答即古阿散天性玲珑、善于逢迎,在西北期间那木罕格外欣赏他,遂请旨把他留在身边,前年又和那木罕一起回到大都。回京之后,经那木罕大力举荐,升任户部尚书。去年,又升任御史中丞,可谓升迁神速。由于得到了那木罕和卢世荣的扶持,他也就成了两人的心腹。
“卢大人,我已经按照北平王和您的意思,找那名御史进行长谈,还送了他一份厚礼。他也按照我的暗示上了奏章,怎么会没有动静呢?”
“哼,御史台的那帮书呆子都是太子的同党,肯定是被他们扣下了。”卢世荣冷笑了一声,“不要紧,咱们就以—钩索天下埋没钱粮—为由,奏请大汗查阅百司吏案。大汗这么重视财税,肯定会同意的。咱们借此机会把那份奏章找出来扣下。”
事情果然如卢世荣分析的那样,忽必烈批准了之后,答即古阿散抢先拘封了御史台吏案,控制了这份奏章。
这下尚文和玉昔帖木儿也慌了,于是赶紧去找安童商量。安童大吃一惊,思索片刻觉得事情重大,还是应该告诉真金,一起商量对策。尽管他也不想那样,因为真金感染了风寒,尚在病中。
三人一起来到东宫,向真金汇报此事。真金听罢,顿时脸红如火,汗如浆出。他猛地站了起来,一阵头晕,脚下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安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扶他坐下,又亲自绞了一块热毛巾让他擦汗。因为事关机密,所有的侍从都被屏退了,屋里只有他们四人。
真金脸色苍白,用颤抖的声音说到:“这个御史竟然做出如此僭越之举,这分明是要害我!”
安通看着真金病骨支离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但是,他还是定了定神,冷静地说到:“我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
尚文马上回应了他,“大人,你也这样认为?”
安童皱着眉头,轻轻点头,对尚文投去赞许的目光。
尚文见状,于是继续分析下去。
“上这个奏章的御史,我去找过他,问他是不是受人指使?他嘴上说不,但是目光闪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奏章被我和御史大夫扣下之后,答即古阿散立刻请旨查阅百司吏案,控制了那份奏章。答即古阿散可是靠着北平王的力量才有了现在的官职。一旦这份奏章被大汗看见,父子失和,殿下的太子之位不稳,受益的又是谁?我还听说有些王公大臣对殿下颇有怨言,暗中向北平王靠拢。”
真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看来“手足相残”这个局面他是回避不了了。
“这件事恐怕和卢世荣也脱不了干系。”安童等尚文说完,接着分析到:“他和北平王的关系如此密切,可以说‘一荣俱荣’。此人诡计多端,很可能是幕后推手甚至是主谋。”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答即古阿散把奏章递上去把。尚文,你脑子快,你有什么主意?”玉昔帖木儿焦急地说。
尚文环视了三人,然后挥手作了一个切断的动作,说到:“先下手为强。为今之计,只能先发其奸,以夺其谋,主动将这件事禀明大汗,使大汗相信这个是别有用心之人‘上危太子,下陷大臣’的阴谋。”
四人沉默了片刻,真金用沙哑的声音低沉地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安童低头沉思了一下,缓缓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明天我们三人去面见大汗,陈述此事。殿下还是不要同行了。万一大汗发怒,父子失和,局面就很难控制了。殿下留在东宫,由我们三人全力申辩,也好留下缓冲、回旋的余地。”
☆、落幕(五)禅位风波中
(五)禅位风波中
第二天,忽必烈在寝宫召见了安童、玉昔帖木儿、尚文三人。
南必皇后服侍忽必烈坐在御床之上。薄如蝉翼的白色幔帐在空气的对流中轻轻飘动。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还在斟字酌句的时候,忽必烈先开口了。
“答即古阿散奏请收回百司吏案,以索天下埋没钱粮。朕已经批复准行。你们三人既然来了,就与朕一起听听 。”
就在这时候,侍卫长匆匆走进来向忽必烈禀报,说卢世荣和答即古阿散正在殿外候旨,请求面见大汗。
安童一听两人的名字,暗暗握了一下拳头,表情依旧平静。
答即古阿散一进来就看见安童三人也在,他一下愣住了,甚至忘了给忽必烈行礼。以此同时,卢世荣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轻地碰了一下答即古阿散的手臂,提醒他一起向忽必烈行礼。
“微臣参见大汗、皇后。”
忽必烈向两人说完“平身,不必拘礼”,然后把目光转向安童。
“安童,你们不是有事禀报吗?你先说吧。”
安童轻咳了一声,尽量用平缓的声音说到:“大汗,有一名南台御史曾封章,上述离间父子,陷太子于不义。臣与玉昔帖木儿自作主张,故将此份奏章扣下,隐匿未报,请大汗治罪。”
“什么奏章?现在在哪儿?”忽必烈一头雾水。
“启禀大汗,奏章正在微臣手中。臣奉旨收回百司吏案,并没有发现其他晦暗不明之事,却意外发现了这份奏章。臣自觉事关重大,今日特来回禀大汗。”答即古阿散双手呈上奏章,声音清晰地说到。
忽必烈从侍卫手中接过奏折,飞快地浏览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阴沉。看毕,他愤怒地将奏折合起,重重地摔在御案之上。
大殿之中所有的人顿时觉得冷风刺骨。
“安童,玉昔帖木儿,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竟敢隐瞒不报。”忽必烈一边拍着御案,一边斥责两人。
安童望着忽必烈毫不畏惧地说:“大汗,臣等隐匿不报,是怕歹人奸计得逞,父子失和,动摇国本。臣等愿意领受任何责罚,只求大汗不要误信小人诡计,重蹈‘巫蛊之祸’。”说完,安童和玉昔帖木儿、尚文一起重重叩头。
忽必烈以前听刘秉忠讲《汉书》的时候,知道“巫蛊之祸”的后果惨重。想到这些,忽必烈的心情有些复杂。
卢世荣看到忽必烈举棋不定的样子,知道他要心软。于是赶紧给答即古阿散递了一个眼色。
答即古阿散会意,马上向忽必烈进言:“启禀大汗,安童丞相和御史大夫,他们早已接到奏章,却私自扣下,不呈送大汗。这等欺君之罪,必须严惩。否则开了先例,后果不堪设想。朝中大臣之中拥戴太子的大有人在,要是今天有人上奏禅位,后天有人上奏退位,那将置天子的威严何在!”
答即古阿散的这番话激怒了忽必烈,他顿时两眼发红,青筋暴跳。
难道真金在觊觎皇位?还是那些汉人大臣迫不及待地要推他上位?不管哪种情况,自己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包括真金)以这种方式逼迫他退位。
想到这里,忽必烈站起来,重重地捶了一下御案。
安童和尚文见状,敢要开口辩解,南必皇后一边扶忽必烈坐下,随口插了一句,“大汗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大汉请宽心,您天纵英明,朝政大局尽在您的掌握之中,‘玄武门之变’的事情绝不会在本朝重演的!”
玄武门之变,唐太宗逼父退位。南必皇后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典故,哪里是劝慰,分明是火上浇油。
忽必烈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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