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春分,夏日信未达》第5章


“他肯定会来,他答应过的。”光没有从袁梦眼睛中消失。她是柔软的女生,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强硬的一面。
她叹口气,接着说:“真的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若你等到了你想等的人,他还没来的话,这封信处理掉就好。”她没听懂我话里的潜台词:“我是十七点半的火车,谢谢你。”
她没走两步,又朝我鞠躬,反复说“谢谢”,在大门处消失。
林荫大道中白色的袁梦的身影成了我梦中常客。
耳鸣着,脑袋懵着的我竟忘了直接拒绝。我被盛夏蝉鸣环绕,手上拿着被人嘱托的情书,而属于我的那封信被藏在包底。
我应该拒绝的。听到她告白的对象也是班长,超出我能处理的情况,脑袋跟不上。当我镇定下来的时候,陷入深深矛盾:我是否应该帮她?
这不是我的义务!
可我答应了她!
哪算哪门子答应,只是笨到忘记怎么拒绝!
可是没有拒绝,不就是答应了。
我不安地走来走去,快被撕裂成两个人。
加上我的总共有两封信,难道分别写上A、B,让班长选一个。不然怎么给,是先给班长我的,还是先袁梦的。
为了失恋,我在高中最后选择告白,为了了结一桩心结,不想通过我的行动得知其他女生的幸福。
这对我来说太过残忍。
心真的害怕,比莫名其妙被叫去办公室还心慌。
我不自觉把信捏皱,手心全是汗。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动。
难道班长喜欢的人是——她。
我想起班长对袁梦的特殊照顾,这份温暖全班只她一人独享。就算不承认,可我知道有多嫉妒。
我常立起一本书,借此偷偷观察班长。袁梦文具落地,他会过去帮她捡,甚至发新书时,将袁梦的破损新书偷换了。
越想越多的细节令我再也无法安静坐着,站着却更茫然,迈不开腿,仿佛四面环海,毫无方向。
时间已经到了十六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到现在,我没看到班长。
半天火光烧尽红云,光正被地平线吞噬,我陷入教学楼背面的阴影中。
我没有逃走,上了楼,也没有选择坐在教室内,可信被我塞入教室黑板的缝隙里,无人能发现。我趴在走廊往下窥视。
要是班长永远不来就好了,可他果然来了,从校门口狂奔而来,踏着赤红夕阳,响彻空挡校园。
我的心被判了死刑。
拿起我的包,通过连同图书馆的走廊,逃出来。当我从图书馆正门出来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没人,他们应该是跑上楼去,同行的还有木诗涵。
我抱着包,逃走,同行的还有我那封可笑的情书,准备了三年的情书。
然而,腿刚迈出校门,浑身似乎被绳索捆缚,一动不动。
现在已经是十六点五十多,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脑海中袁梦孤独地在人潮汹涌的候车厅等待的影子,挥散不去。面前明明是马路,却被火车站台的影像覆盖。
分针又转过三圈。我用手回拨指针,要时间回溯。即使消失的只有一秒,属于你这辈子人生的一部分也将再回不来。
时针分针秒针重叠,直指手表盘上数字“5”。时间已剩不多,我迟疑着转身,再一次疯狂地奔跑。五楼的教室亮着灯,班长还在等。
而我已成了他的罪人。我已经没时间考虑他敌视的眼神,气喘吁吁地闯入,杂乱的桌腿绊倒,摔在讲台坚硬的石头上。
教室只有班长。他飞跑而来,像飞到我身边,抱起我,放在桌子上,用矿泉水帮我清理伤口。
一秒心脏骤停,一秒心情郁结。我挣扎着要离远他。
班长按住我说:“疼的话,就忍一下,你现在很狰狞,还是笑比较适合你。啊!张嘴。”
一颗费列罗塞入口中。苦涩、甜蜜舌尖缠绕,瞬间抹消痛感,甚至是空间和时间。
我听着班长的唠叨,像是被解开束缚,说了很多。他还是那个温柔,令我心动的班长。 
时间又流失了五分钟,我推开他踉跄地跳开,往黑板靠墙缝里看。
可为什么,里面空无一物。不是塞的远近的关系,而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了场梦,那封信是梦的记忆。如果真是梦该多好,可我的确放在黑板后面。我疯狂地开始翻教室垃圾桶。
班长被我吓到了,不停地呼唤我姓名,从背后抱住我。
我瞬间失去力量,无力地坐在地上,身体却掉进无穷洞中。
这不是结束。没有信,我可以代替袁梦告白。刚要流出的悔恨泪水,突然干涸。我吃痛地起身,面向班长严肃地说:“袁梦,让我转达,她坐十七点半的火车离开,你赶快去见她,她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班长激动地捆着我的双肩,兴奋朝窗外大喊:“小涵,快来,韩初有袁梦的话。”
木诗涵满头是汗地出现,兴奋地朝班长大叫:“我就说她会来,她说过今天等我,我知道。”
四周迅速膨胀的空气挤压脑袋。意识像被灌了铅,凝固了。
木师翰?木诗涵?木师翰?木诗涵?
他们是两个人,可是袁梦口中读出的却是一个人。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像被人抽了嘴巴,崩溃地大哭。我把手表摔破了,往回拨时针,拨到未遇见袁梦之前的七点,可是天空还是一片红霞,似血啼。
“袁梦,在火站,十七点半,她走,在火车站。”我哽咽地说,这几个字从咬紧的牙缝中吐出来的。
泪眼朦胧中,木诗涵已经冲出去,离弦之箭,冲出校门,钻入车水马龙中,响起一阵喧嚣的鸣笛声。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袁梦、木诗涵都不在,可是我仍向空气道歉,希望弥补我的罪恶。
我擦掉眼泪,又走到黑板旁,不甘心地寻找,眼泪糊住视线。班长静静地看着我,用蛮力将黑板下缝掰开一个角度,只有陈年粉笔灰飘一层地霜。
我翻开背包,找遍都没有发现袁梦的信。而我的永久地躺在包底。
没等来木诗涵,天已经黑了。我从最初的大哭,到小声啜泣,意志低沉,被班长送回去。一路上,我有意远离班长。刚离校的时候,班长说他有话想对我说。
眼下,只有陌生的沉默。
我在一个路口,没让他送我回去。
班长在身后朝我呐喊:“路上小心,过几日我去找你,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我低着头,没回应走开,忍不住转身看了他。班长在坡顶上朝我用力地挥手,路灯将他映照得白净明亮。
那是他给我的最后一面。
我走过一个垃圾箱,从包里掏出准备三年的情书,扔掉。回到家,我屏蔽了班级□□群,第二天就去了另一个城市的亲戚家。
听妈妈说,常有人找我。我便很少回家,后来爸妈搬了那个住所,只为了我能常回家。
☆、第四章
第四章
可能是对我的惩罚,四个志愿全部滑档,被征集志愿的一所学校挑中。高中三年的心血全部白费,我来不及心痛,只想尽快离开麦屿市,去一个陌生的世界,永远地藏起来。
头顶整个夏天,我发疯地寻找袁梦。踏遍麦屿市的所有角落,只为一封信。
当然没有结果,怎么可能会有结果。我就不该抱有幻想,认为信上有袁梦的联系方式。可我始终想不通,信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可能是风的戏弄,也可能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袁梦的确消失了,带着这辈子都无法填补的遗憾。而我永远得不到原谅,心中埋下一块巨石压着胸口,呼吸中会痛。
我拿着积攒的压岁钱,去了边缘城市,可寻人之旅只到火车站出口便戛然而止。夜间世界在下雨,行人面色匆匆,地上是污痕遍布的脚印,错综复杂,只是不知哪条是我想寻找的。
中国太大,我连风往哪个方向吹都不知道。
数日的迷茫终于击垮信心。我蹲在地上,没人理会地哭泣,失魂落魄地买了返程车票。
那时的我感觉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悔恨化成蠕虫,在我身体深处来回游走,如影子,走到哪都甩不掉。
蝉声如细雨秘织的夏天,还未结束,我带着悔恨、伤感、埋怨、失落、痛苦,和一个简单的背包离开了麦屿市。
汽车驶动的瞬间,窗外的融光化不开浓重的盛绿,而我满眼尽是烧尽天边的红日。那日夕阳中木诗涵狂奔的背影,像一条魔咒尾随我离开。
没人能找到我。
一场散伙饭,大学毕业;一张火车票,背着包去了大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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