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59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万一晋王真的意在六姑娘,庭真又全不知情,最终一定会伤透心。伤透心的滋味,他一个人承受便罢了,不该隐瞒她。
闻意远皱一皱眉头,把心一横,便道:“你要留神身边的人,尤其是六姑娘。”他顿一顿,又道,“想要与晋王共偕连理的人,除了姑娘,想必还有旁人。”
项庭真闻言一怔,正眼瞧着他道:“你何出此言?”
闻意远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这么多。姑娘自己当心便是。”言毕,他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不能留了,不能留了,他再不能眼看着她伤心的模样,他生怕他会如在杨柳林那儿一样,只因一时心软,便让自己坠入深谷,他怕他会越发口不择言,把一切该说不该说的都告知于她,他不忍,实在不忍亲手将她的寄望打破。
他不配得到她,他只配落荒而逃,逃到一个不知名的酒肆里,要来一壶不知名的烈酒,一口、一口将自己灌醉,醉到天涯海角,醉到地老天荒,醉到他忘记了自己,变成一滩烂泥,任由自己的心破碎在那里。
第八十八章 明察秋毫
项庭真听得闻意远的这一句,一时惊疑于心,待要细问时,他已然远去。她满心迷惘,转身继续往恰芳院走去,途经廊下,脑海中不禁回泛起当日为言溥博准备药膳时的情景。
小厨房外,她尚未说话,庭秀已经开口道:“荷莲一身宝,秋藕最补人,如今正是鲜藕当季,甚是清甜,不妨以藕入汤,最是滋补养身。”
晋王府内,她殷切伴于言溥博身侧,只见他径自把那盛着藕荷鲜肉汤的成窑彩瓷小盅拿起,用银勺舀了一口喝下,赞叹道:“这藕汤甚好,鲜藕清甜可口,这汤里都是藕的鲜甜,盖过了肉的油腻,真真是火候了得。”
小厨房外,庭秀似是了然于胸,道:“王爷不爱吃那甜腻腻的,这个倒也罢了。”她怔了一怔,转脸看着妹妹,疑惑道:“妹妹怎知王爷不爱吃甜?”那一刻,分明瞧见庭秀眉眼间的窘迫,嗫嗫嚅嚅地就是说不清个由头来。
项庭真越是往深处想,越是心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庭秀怎么可能会与溥博扯上关系?那么不起眼的一个人儿,连说话都不敢大大方方的卑微女子,只会跟在自己后头的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片子,竟与溥博有牵扯?
回想起七夕前夕,接着溥博邀请她们到晋王府共度佳节的帖子,母亲便纳闷道:“七夕佳期,若是单邀庭真到晋王府,确是美事一桩。可这里怎么把秀丫头也捎带上了?”
为何?为何当时会把秀丫头也一并邀请前去?
项庭真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倘若庭秀真的有心于溥博,那又会是从何时开始的事?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庭秀瞒着自己,就连溥博也……也背着她?
项庭真只觉得胸腔中堵得慌,步子迈不开来,整个儿倚在朱红石柱旁深深地喘息。
会不会,会不会只是巧合?若这一切只是巧合,庭秀没有瞒她,溥博也没有欺她?
然而眼前分明摆着这些蛛丝马迹,让她无法自欺欺人。
项庭真好不容易方定下神来,敛一敛神色,方若无其事地进入恰芳院中。
一如她所料,项庭秀是头一个出来迎接她的人,向来细致体贴的六妹妹面带关切之色,急问道:“姐姐今日入宫去,究竟所为何事?莫不会是受晋王之事牵连?”
项庭真冷眼瞧着她,故作沉重道:“妹妹可是猜对了,晋王出事了,我正是受其牵连。”
项庭秀脸色一变,扶着姐姐的手不禁颤了一颤,道:“晋王出事了?晋王怎么了?”
项庭真将妹妹的神色尽收眼底,只是不动声色,沉声道:“皇上思疑晋王与齐王联手逼宫谋反,已下旨赐死晋王。”
项庭秀顿如晴天霹雳,整个儿呆在了原地,怔怔道:“赐死?赐死?”她茫茫然地垂下了手,缓缓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项庭真看向妹妹的目光带上了一抹锐利:“不可能?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项庭秀转头接触到姐姐的眼神,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忙收敛了神色,强作镇静道:“晋王与姐姐是天赐的良缘,上天怎么忍见姐姐为晋王伤心?必定会保佑晋王平安度过,方能与姐姐结秦晋之好。”
项庭真目光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妹妹,不是捕捉不到对方眼底的幽愁与哀怨,不是感觉不出她话里的勉强,可是,若非事先留了心,自己又能不能做到明察秋毫?
项庭真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绽出了一个笑颜,道:“瞧你被吓成什么样子?若我真的被牵连其中,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么?晋王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今日是德妃娘娘召我入宫说话而已。”
项庭秀心头却还是惊惊栗栗的,面上只强笑着道:“原来是姐姐诓我,再不要这样诓我了。姐姐被急召入宫,妹妹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担心得紧,这一回来便听到晋王出事了,妹妹便惊得失了分寸了,不知如何是好,就怕姐姐也会出事。”
项庭真心下隐隐作疼,一把握住了妹妹的手,这一下动作来得突然,又把项庭秀给惊了一惊,她只作不知,含着笑道:“我晓得你一心牵系着我,不管我陷入了怎样的困境,你都会关心着我,陪伴着我,不因我失势而离去,你的这份心,我自然是此生铭记。”
项庭秀不敢直视姐姐,只是垂眸敛目道:“在这府里,可以相依相伴的,就只有姐姐一人,妹妹自然是珍而重之。”
“珍而重之?只不知妹妹对姐姐可是一颗至诚之心,坦荡分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如实相告?”项庭真边说着,不知不觉地攥紧了她的手。
项庭秀忍着疼,道:“这个自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姐姐这边,不离不弃。”
项庭真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完好地掩饰了自己,不见了愁云惨雾,不见了勉为其难,只余一片金兰情深的诚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打算一瞒瞒到底,静待时机。
项庭真轻轻冷笑,慢慢地松开了手,一声未响地转过身,径自进入了内屋。
翌日一早,晋王府的定亲礼便送来了,一切依足了民间的礼数,又比民间的例更为讲究隆重些,郑重其事地用扛箱一担担地送进项府,绸缎布料、金戒指金耳环、小礼三十六,中礼六十四,大礼一百八十金银不等,一箱箱地摆在了正厅之内。
过不多时,又有宫里来的内监前来宣口谕,道是皇贵妃娘娘喜见晋王与项庭真佳偶天成,特赐项庭真凤冠霞帔一套,金步摇一副,以作大婚册封王妃之用。
项景天率了项庭真谢过恩,恭恭敬敬地接过赏赐后,一问之下,方知皇上于昨夜便传旨六宫,复德妃皇贵妃之位。
项景天喜不自胜,忙唤了赖孝荣家的来商量回礼晋王府之事,又当即恢复了项庭真的月银及定例,一时恰芳院奴仆齐全,又有闻喜讯前来道贺的姨娘及弟妹们,冷清已久的门庭顷刻间热闹非凡,人人“三姑娘”前“三姑娘”后,极尽阿谀奉承之态。
待得将人都送走后,已经是酉时,天色将晚。项庭真倦倦地坐在炕上,半身倚在酸枝木桃花雕纹炕几旁,外头元妙嘱人备下晚膳后,方进来道:“姑娘,人都走了,趁着这空档儿,您便歇上一歇,待晚膳好了,奴婢再来请您。”
项庭真眼皮抬了一抬,道:“你好生把门给掩了,我有话要问你。”
元妙忙依言掩了门,再度立定在主子跟前,小心翼翼道:“姑娘可是想要问元香之事?”看到主子点头后,她又续道,“这些日子奴婢留心着元香,也不知她可有觉察,所行每事都依足了规矩来,一步不差,倒像是生怕被拿着把柄似的。日常所见的都是院子里的几个奴才,暂且没有异动。”
项庭真道:“元香心思向来慎密,想必是我让你这时回来,让她有了顾忌,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也是有的,你且再盯着,只是莫要显山露水的,让她有了提防。”她想一想,又问道,“菊月可是还好?旁的几个丫头婆子呢?这些天来了好些新人,你都替我盯紧些。”
元妙知无不言道:“菊月倒是个老实人,手脚也利索。几个新来的表面上看去都是本分人,先不让进内堂伺候,都安排在院子里当差。倒是王府来的两位姐姐白梅和绿梅勤快得紧,每日除了弹琴,便是帮着六姑娘打点屋里的事,倒让奴婢不必再为六姑娘操心,专心为姑娘打点便可。”
项庭真闻言一愣,抬头望向元妙道:“你是说白梅和绿梅二人,每日都亲自伺候六姑娘?”
元妙点头道:“说是每日也不差了,也不全是伺候,奴婢偶尔瞧见她们仨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以姐妹相称,倒像是交情匪浅。”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