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91章


声闷响,他的前额重重地磕在了青石地板上,却似感觉不到了疼,几欲昏死过去。
项景天在范礼的陪同下走出屋门,看到晕倒在地的项云杨,范礼慌忙奔上前去,就要触及到他的肢体之时,他口中兀自呻吟着道:“快了,大功告成……可保……爹爹无虞……”
项景天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子,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镇声对范礼道:“去请大夫。”
范礼才要依言前去,项景天又把他叫住了,吩咐道:“你命人将南厢房收拾妥当,等下便让二爷住进去休养身子。”
寅时方届,项景天刻不容缓,当即命人将项云杨抬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南厢房,亲自在旁边陪伴着,又请了最擅调理风寒之症的大夫前来,诊治过后,可幸只是邪风入体,兼体疲神涣,除了膝盖上的红肿较为严重外,暂无大碍。
项景天陪在儿子床畔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天一夜。项云杨身上的高热慢慢退了,神智亦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是:“爹爹可是安好?”
项景天为他掖一掖衾褥的边角,和声道:“为父一切都好。”
项云杨方舒心一笑:“可算是没有白跪。”
项景天看待他的眼神益发柔和起来,“你这几日受了寒,我命大夫为你开了温补的药方,有好几味贵重的药材咱们府里没有,已经命人到八锦堂去寻了。还有这碗人参汤,你赶紧趁热喝下,暖暖身子。”
项云杨唇边的笑意更浓:“爹,儿子不爱喝黄莲汤,我只要吃八锦堂的青梅丹子。”
项景天不觉被他勾起了回忆,亦笑道:“喏,这是你小时候耍赖时说的话,如今你已不是孩童了,不过只要你喝下这碗人参汤,爹爹就为你把青梅丹子送来。”
项云杨捧过汤盅,笑对父亲道:“爹一颗,儿子一颗。”
项景天暖心不已,道:“你只管安心在这里养身子,这几日咱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儿。”
南厢门外,项庭真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打消了进来问候兄长的念头,悄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两日过后,项云杨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项景天却也没有让他马上回撷阳院去,每日下朝回来,就与他在院子里下棋说话。原本在项景天心里,二儿子四书五经全不念,想必是胸无半点墨,可是如今静下心来和他相处过了,方发现儿子亦能出口成章,那满腹的才华倒是半点不输长子云柏。不由在心里更添了几分喜欢。
这些时日过去,闻家却迟迟没有上门来提亲。项庭沛不知缘故,派了长风暗里打听消息,却是一无所获,倒是闻知了项云杨在老爷院子里苦跪五日五夜之事。
项庭沛思忖片刻,冷笑道:“好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二太太这才稍稍失势,他们便乘机出手了。”
长风道:“姑娘可有主意?”
项庭沛气定神闲道:“云杨重得老爷欢心,要着急的人多了去了,何曾轮得上我出手了?隔岸观火罢了!”她在意的是另外一宗,又抬头问长风道,“闻家那边你可是打听好了?”
长风低下头来道:“奴才这几日与闻家的几个下人混得熟了,从他们口中得知,闻家二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灵若寺进香礼佛。这月十五,正好是个时机。”
项庭沛唇角扬起了满意的笑弧,眉梢眼角间的志在必得恍若是凌厉的箭,只待她卯足劲头,便能一矢中的。
十五日,灵若寺内信众虔诚,香火鼎盛。
戚氏照旧前来。这回她除了请线香,还特地请了两大盘沉香盘香,恭恭敬敬地供奉在了观世音堂前。她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所求的正是次子闻意远的姻缘,唯愿观世音菩萨保佑儿子喜得良缘,莫要被一时的乱花迷了心眼。
礼佛完毕后,戚氏跨出佛堂门槛,缓步走向寺中的后庭花园,祖师堂便在那儿,每次前来,她都要前去拜一拜先任住持师父。
初春将近,满院菩提树仿佛并没有被冬雪侵凌,仍旧枝繁叶茂,树冠亭亭如盖,莫名地让人宁静了心神。
有清悦柔和的歌声自白石栏下传来。此处乃佛门清静地,本容不得靡靡歌乐之音,可戚氏细心听来,方闻得那唱的却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况且那歌声低吟浅唱,俨若清溪细流,悠悠扬扬,时而如和风轻柔吹送青葱绿林,时而如细雨荡涤幽深山间。歌者的声音中又透着深沉的虔诚与庄重,便是听在出家僧尼耳中,亦不会觉着这以歌唱经文是冒犯和亵渎。恰恰是为此等吉祥宝地更添了宁和清静的气息。
戚氏心中暗奇,遂走到栏边一看究竟,那歌声益发清晰可闻:“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放眼栏下院落之内,只见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倚坐在菩提树底下,面向着跟前的几个幼童悠然而歌。她身上是乳白撒花暗纹琵琶襟上衫,细碎的青绿细叶滚边,衬得她姿容清雅隽秀,下面是月白色百褶软纱长裙,透薄如蝉翼的外纱迎风飘飘缈缈,在这清悠歌声之中,恍若是林中仙子。
她凝神歌唱,眼光落在每一个幼童身上,面上含着喜悦的笑容,待得一曲终了,当中一名龆年男童便举起手道:“沛姐姐,你唱得可太听了,再唱一遍可好?”
她巧笑嫣然,明眸皓齿甚是秀美:“小七,我已经唱了第三遍了,你还没有听厌?”
边上一个女童奶声奶气道:“沛姐姐,你唱得一次比一次好听,我们爱听!”
她明媚笑着,近旁的一个中年妇人便走过来笑道:“好了好了,你们这几个小顽皮,沛姐姐以前每常为你们唱歌,如今她虽已贵为项侍郎府的千金,还要来伺候着你们,你们还有完没完?”
戚氏本欲离去,待得听闻“项侍郎府”一节,不由停下了脚步,更为留神地打量着那少女。
第132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项庭沛将那女童搂在怀里,亲了又亲道:“陈大婶,你可别怪他们。过去未能回项府之前,我与他们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便是我最亲的人。如今我虽是项府姑娘,可总也放不下他们。你瞧,小六身上怎么穿得这么单薄,春寒料峭的,仔细添衣啊!”她边说着,边从袖子里掏出银子来,塞到了那中年妇人的手中,“可不能苦了孩子,缺什么置什么。我会常来看他们,你有何难处只管告诉我。”
戚氏留心看着,不觉微微颔首。
那中年妇人连声道了谢,又说了好些叙旧的话,方带着几个孩童离去了。
项庭沛站在原处,目送着他们的背影,一边不舍地挥了挥手。
戚氏来到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开口道:“请问,这位可是礼部侍郎项大人的大千金,沛姐儿?”
项庭沛似乎有点意外,翩翩然转过身来,清丽的脸庞上泛起一抹疑惑:“我是。不知这位夫人如何得知小女子的身份?”
戚氏微笑道:“唐突姑娘了,我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闻志家的戚夫人。”
项庭沛闻言,面上微微一惊,旋即又泛起几分羞怯,忙不迭福身道:“庭沛见过夫人。”
戚氏端详着她道:“才刚听到歌声,过来方知是你。我依稀听闻,姑娘过去并非在项府长大?”
项庭沛谦和一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沛儿过去一直与母亲流落在外,直到去岁夏天,爹爹方将沛儿接回府中。沛儿无福,并非那一等的大家闺秀,自幼与母亲凭着双手谋生,纵然如今徒有千金之名,也不敢忘记当日苦楚,唯得如此,方能使沛儿更为珍惜当下,善待那些与沛儿身世相似的可怜人。”
戚氏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到她一双布满厚茧的手,不由心生怜惜,道:“没想到沛姐儿竟吃过这样的苦头,不过如今可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项大人必定很心疼你,再舍不得让你受苦了罢?”
项庭沛微微含笑:“爹爹自然是心疼女儿。只不过日子再好,沛儿都无法理所当然地享那千金之福。那么些年的苦日子,教会沛儿居安思危四字,时刻提醒自身,莫骄莫躁,若要日子长安,只有行善积德,方能不负上天对我的眷顾。”
戚氏轻轻一笑,缓步往前走去,一边道:“若真的能做到不为荣华所惑,自是相当难得。想那侍郎府白玉为堂金作马,姑娘又是项大人的大闺女,不知来日要怎样的福气,才能衬得起姑娘的千金贵体?”
项庭沛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身侧,浅浅笑道:“沛儿还晓得一句话,人贵自知。沛儿有幸认祖归宗,已经是于愿足矣,只有能把握在手的福气,方是真真切切为我所有的,哪儿还会去奢望那遥不可及的呢?”
戚氏踏上通往祖师堂的台阶,道:“话说的没错,只有那能把握得住的,方是真实不虚的。只不过世事无常,你我自认为把握得住了,没想却是镜里拈花,水中捉月罢了!所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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