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饶恕第01集(下)》第2章


“看看看看,来不来就沾染上了资产阶级商人那一套,动不动就钱钱钱……党中央国务院下达的文件看来对你们这些小商小贩根本不起作用,这是无知的表现啊……”我爹不高兴了,伸手拍了拍我弟弟的后脑勺,“二子,去,把你爹的奖状拿给你哥哥看看,我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资本,这可是最大的荣誉,比几个奖金可强多了。”
这是一张半面报纸那么大的硬纸,一看就是假的,连我们个体户表彰会上发的荣誉证书气派都没有,现在谁还用这样的纸做奖状?再一看那上面的字,我在心里就笑了,那不是你自己的字体嘛,我笑道:“老爷子,你厉害,字儿还是烫金的呢。”我爹哗哗地抖着那张纸,话说得气宇轩昂:“这没什么,我的这点成绩得到了党的肯定,就是我最大的荣誉。”我接过奖状,在腿上展平了,吩咐我弟弟:“二子,今晚你拉夜也得把奖状给咱爹镶到相框里去。”我弟弟立刻跳起来,穿着鞋就上了床,拿下镶自己照片的一个镜框,往我怀里一杵。我把奖状在镜框上比划了一下,点头说:“不错,大小正合适,吃了饭就忙去吧。”我爹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像个大干部那样矜持地笑着,一口一口地品酒,吱,吱。我想,爹,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总有一天我会动员你退休的,我来养活你。我弟弟索性不吃饭了,像只老鼠那样来回出溜着找钳子。刚陪我爹喝了几杯酒,大门就响了,金高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喊:“杨远,开门!”
又出什么事儿了?这小子老是沉不住气,我皱着眉头出去开门。
气喘吁吁的金高拖着我就走:“赶紧回市场,小广疯了,提着一杆猎枪到处找你。”
大昌带着几个弟兄想往屋里挤,我拦住了他:“别进去,在外面等着。”
金高一一把他们推到门外的黑影里:“就在这里等,他来了直接开枪,私闯民宅,法律向着咱们说话。”
换好衣服,把枪掖进裤腰,我俩风一般窜上了大路。
月光洒在满街的陈雪上,整个街道白茫茫一片。
路灯将我的影子一次次的拉长又一次次的缩短,反复轮回。
夜晚的市场很清冷,除了那些有门头的业主还在开门营业以外,棚子里基本没有几个人。见我来了,花子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有些变调:“我刚来,我听那五说,小广谁也没带,就自己一个人来的。速度很快,冲进来也不说话,直接一脚踹开了铁皮房的门。当时那五正在里面跟一个联系对虾的人谈话,他直接拿枪顶住了那五的脑袋,问那五你去了哪里?那五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广说,你不用害怕,我不打你,我找的是杨远。那五很聪明,撒谎说你去外地上货去了,他转身就走,出门的时候冲天放了一枪,把棚子打了个大窟窿……远哥,你又惹他了?”
我的脑子很乱,我实在想不出来小广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抓住他,让他亲口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如此疯狂?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使坏,我要让他说出来这个人是谁。我把枪重新掖进裤腰,对金高说:“这事儿先这么着吧,我要回家呆着,防备小广狗急跳墙。你去安排弟兄们,跟他们说,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小广,哪怕是从他家里也要把人给我绑出来。我在家里听你的信,注意,只要他不开枪,咱们的人千万别毛愣,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没误会小广是不会这么冲动的。你去他家附近埋伏着,最好别惊动老人,完事儿以后去家里找我。”
怎么回的家我忘记了,只记得我推开门,外屋静悄悄的,我爹的腿上伏着我弟弟,我爹闭着眼睛倚在沙发上,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我弟弟的后背,像小时候我姥姥哄我睡觉一样,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们,那样的安详,那样的温馨,他俩的影子投射在沙发一角,软软的,似乎是在飘动着。这个镜头一下子把我打懵了,心悬在胸口上仿佛停止了跳动……我不能再做傻事了,我爹和我弟弟不能再经受任何伤害了……我捂住胸口慢慢进了自己的屋子。
躲在屋里孤独地抽了几根烟,我呆不住了,再次出门的时候,外屋的大灯已经关了,墙上的小灯发出微弱的光,我爹很会过日子,他是怕浪费电呢。金高站在院子里跟花子说话,他好象刚回来,脑袋上忽忽地冒着热气。见我推门出来,金高连忙迎了上来。我把一根手指头竖在嘴上,让他们先别放声,然后关好门拉他们出了院子。
雪开始飘了下来,没有风,雪片就歪歪扭扭地往我的脸上落,有一片雪落在我的睫毛上,很快便融化了,雪水流进我的眼里,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哭了。我使劲跺了一下脚,感觉自己很无能,这还是我杨远吗?我深吸了一口气,拖着他俩进了对面的小饭店。小饭店里很热闹,除了我的那帮兄弟在喝着闷酒,还有不少民工模样的人在吆五喝六地划拳。我低着头走进来,直接拉金高进了旁边的一个单间。金高的眼睛放着熠熠的光,他似乎很兴奋:“哥们儿,小广这把算是死定了。”我没有着急问他,摸出烟点了两根,递给金高一根,然后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金高猛吸了一口烟,大吼一声:“他开枪杀人啦!”
我的脑子像是突然结了冰,嘎巴嘎巴响:“杀人了?他把谁杀了?”
金高把那根烟噗地按在桌子上:“杀的是谁我也不清楚……我派人找阎坤去了,也许他知道。”
外面静了一阵,民工们的划拳声没有了,老板好像在催人结帐。
我掏出钱刚要出去,就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叫道:“不急,继续继续,还没喝完呢。”
这声音怎么像小杰?我一把拉开了门。
“啊?杨远……”小杰一下子愣住了,脸红得像番茄,“你怎么在这里?”
“去你妈的!”我百感交集,竟然把一句骂人的话当成了问候语。
“杨远……”小杰猛地垂下了脑袋,“我没脸见你啊……”
“少他妈啰嗦,”我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抱住了他,“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杰回头冲那帮民工摆了摆手:“老少爷们儿,你们接着喝,我跟我兄弟说会儿话。”
金高似乎刚反应过来,啪地把一沓钱拍在桌子上:“大家尽情地喝,兄弟我请客。”
我把小杰拉进里屋,急急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杰好像喝得有点儿多,看着我一个劲地傻笑:“嘿嘿,你行,大款了……”
我冲站在门口的金高嚷了一嗓子:“还愣着干什么?摆上!”
小杰喝了一阵酒,开始絮叨。他是九月份出来的,出来以后就打听我的下落,打听来打听去,知道了我现在的状况,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不愿意来找我,怕别人笑话他想跟我沾光……我不高兴了,我说,你这不是扯淡吗?跟兄弟见上一面就是沾光?小杰苦笑着说,你是这么想的,可别人呢?大小我也曾经风光过一阵,我去找你,让那帮孙子看见了,不得瞎琢磨我?看看,看看,杰哥没有咒念了,给蝴蝶当起跟班的来了……这话听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他一下子离得我很远。我不想听他扯淡了,一杯一杯地劝他喝酒。小杰喝着喝着就垂下了眼皮:“杨远,没想到现在变化这么大,我都混不下去了。”我说:“变化是有点儿,可你也不能丧气,咱哥们儿走到那里都是狼。”
小杰的语气很无奈:“话是这么说,可是真做起来,难啊。”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是啊,很难,我鼓励他:“再难也得挺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挺起来?我拿什么挺?”小杰摇了摇头,“刚出来的时候,我跟了凤三一阵子,刚开始凤三很给我面子,让我给他在建筑工地上"扒皮",其实就是让我领头打打杀杀的,我也很卖力,帮他把排骨精、李三刀、泥人张他们都打跑了,可这小子不讲义气,把钱绳子攥得紧紧的,伙计们连顿酒钱都混不出来,我带去的几个兄弟,除了常青、天顺、广元还在,其他的都凉心走了。后来我跟他翻脸了,直接闯他家里跟他要辛苦费,结果闹崩了,我就把他砍了,跑到烟台躲了几天,这不,刚回来,没地方吃饭,跟这帮民工兄弟一起先凑合着在工地上干小工……先这么活着吧。”
“你行啊,宁可跟这么个人混,也不来找自家兄弟。”我很恼火,活该。
“嘿嘿,你是我兄弟,可他管怎么也比我大不是?”小杰似乎是在自我解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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